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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就这样静静的流过。多少个春天,在无谓的感喟与怅然之间,竟自消磨掉了。岁月的流转容不得你心意徊徨,也许多年后的某个宁静的春日午后,你独立阶下,看见头顶繁花满树,枝叶间日光缤纷,恍惚中似乎仍是青春的春天,而你却已近垂垂暮年,华发渐生。然而,即使是隔着数十年的时间空间,你发出的或许仍是今天的慨叹:人生一世,也不过转眼一瞬啊。
仿佛就在一抬眼间,马路两旁的树已是一片浓绿了,而当初似乎并未见着它怎样泛青,怎样转成鹅黄而及至翠绿了。仿佛夏日晨起一瞬间的清凉晓色,刚感着惬意却又恹恹的转成溽热了。
春光一刻值千金。但记忆中的春天,却并不如诗人笔下所吟咏的那般讨人喜欢。尽管也不乏垂杨翠丝千万缕,尽管也有萋萋芳草,隐隐残霞,但经过漫长的冬日期待,春却远不是期许中的繁华与热闹。多的是尽日不停的漫天黄尘,多的是呛得人喘不过气来、渗着沙粒的朔风,多的是久旱的天气伴着的恻恻轻寒。连日里灰蒙蒙的阴着却永不下雨的天空,让人的心总也晴朗不起来。
然而终究还是下了一场雨。气象台是早在三天前已预报着的。望望头上天外天,我始终看不出今日的阴沉与往日有什么不同,却是真的下雨了。
晨起,站在阳台上,窗户上是密密垂垂的水珠,马路是黑的,人家屋顶湛蓝的瓦变得灰黑,夹杂着偶尔的红瓦屋脊潮潮的更红。打开窗户,一切却并不更清新明亮。灰蒙蒙的天像睡眠不足,稀疏地飘着丝丝的雨,零零落落的。探头出去,泥土的潮味——那种雨天特有的气味扑鼻而至。路边的树倒挺拔精神了些。西风和着细雨,打在冰凉的脸上,冷硬的,有凌厉的姿势。风过处,雨飘堕。街道上清清冷冷。没有着落的目光,如同一个人走在寒凉的旷野,无所倚恃。远远的有歌声,像是隔着空气传过来的,沉滞的,低迷的,一个一个凉的音符,如同这四月天的雨,加深了这不期待的恻恻清寒——
孤独的木屋,黑的烟囱,灰白的烟,独立的犬,系着围裙守望的女人……寂寞的歌词如同一朵愁云,遗落在这红尘万丈的人间。
屋里光线也薄弱,如同西欧中世纪的影片,暗淡而昏沉,透着一些干净的霉味,这常常是雨天特有的,而我亦是淡漠的喜欢着,亦如喜欢一首并不很解的秋词,只那份寥落与旷古就让人低回不已。
这些全然没有逻辑。没有春的喧哗,也没有夏的热烈。
难得有这样的一天或是一个上午,天也晴得碧蓝,薄薄的,高远的;太阳也暖暖的,温润如水。你的心也莫明的开阔起来,有了许多烂漫的想法。握一卷书,躺在树下,看浅浅的草色,听小鸟啁啾,享受这一刻清明的春光。草地上摇摇的走来一个小女孩,穿着一身薄的毛衣裤,那颜色,是葱绿,脆脆的嫩极,织着满身连结纠缠的叶子——是只适合这样天气的衣着。像一只青青的葱,又像一只蹒跚的小鸭。年轻的母亲闲闲地走在一边。她们那样安详的走过,空气却似乎给染绿了,凝凝的滴翠。我又有一种无由的欢喜,似乎这绿,于我也有份。一只花样的彩蝶飞来,落在一茎黄的小花上,我努力的用手一扪,它却极轻巧的翩翩的去了。俄而又折回,在我面前翻舞,似乎在嘲笑我的枉费心机。我有些莫名的怃然与惆怅。
是谁说的:有了爱,便有了忧愁,也有了欢乐。没有爱,就什么都没有了。春天于我们大抵也就这样吧。当满树繁花落尽,当池塘燕过纷纷,浓烈的夏已经来到。你甚至来不及细想,已是浓荫匝地,烈日炎炎,辉煌煌,光灿灿的人生另一季了。春似天涯芳草,渐行渐远,真正的挽断罗衣也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