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悲凉,也悲凉。没有新房,没有嫁妆,没有亲人祝贺,没有鞭炮鸣响,没有父母的慈祥目光,没有兄弟姐妹的真挚祝愿。要说美丽,也美丽。有圣洁的心,有炽热的情,有真诚的同事朋友,有无拘无束的交谈,有山间洁静的月亮,有活泼清亮的小溪,有温柔的清风,有花丛中小虫的低吟。
在这个空灵的美丽的世界里结婚,我们拥有的东西太多,我们可追恋的东西太多。
在山月的照耀下,在各位老师们热烈的掌声和真诚的目光注视下,我和秋姐向大家挥手,极其庄严地步入了土砖和清瓦构造的新婚殿堂。这是一个圣洁至奇的殿堂。殿堂临窗的墙壁上,挂着我自己画的玫瑰花。那摇曳的花影,那碧绿的叶茎,那粉红色的花瓣,那可闻吸的幽香,在装点我们感情的时空。夜已深,人声静。山冲的幽暗和寂寞已笼罩下来。树梢上的月光开始暗淡,仿佛秋风也变得清凉多了。
我们没有睡去,我们仍在交谈,仍在回忆,仍在诉说生活道路上的坎坷和苍凉。窗外的小溪许是有情,它不止一次用清脆的细语呼唤:已是午夜,多情的夫妻也该进入梦乡,明天的太阳会更辉煌,别再留恋就要逝去的时光。
秋姐感悟了大自然的美意,她示意我去睡觉。
秋姐已卸下那件用月光编织的新娘衣衫,躺到了那张雕花的老式木床上。
她是缓缓地躺下去的。
她脸上的笑和眼睛里的亮光同样妩媚。
这儿已经躺下了一个美丽的灵魂。
这里已经汹涌着一汪感情的湖泊。
这儿卧着一个贫苦工人家的女孩,和她26载光阴孕育的真爱。她那明亮的眼睛,她那乌黑的秀发,她那殷红的嘴唇,她那丰腴的玉臂,她那整个人儿白得就是一弯皎月,一汪玉泉,一片云霞,一支丽歌,一个梦幻。我靠近了她,我颤抖着身子,我真怕惊醒这个圣洁而美丽的梦幻。
她说:“现在你该叫我什么?”
我说:“秋姐加妻子。”
她说:“现在我是你的人。”
我说:“现在你是我的魂。”
她又重新坐了起来,起身走近窗前,从桌上拿起一把木梳。她让我坐在床沿上,给我轻轻地梳头,梳那母亲曾经抚摸过的头发,梳那曾经在山野、在军营、在教室、在天空飘拂过的头发。她知道,这头发里藏着男人的智慧和勇气、藏着男人的豁达和深爱。她在轻轻地梳,她在低声吟唱一支歌。她说:“我们就这样生活吧,只要平凡、平淡、平常,我不企望你有什么富贵荣华。”我说:“我记住你的活,我会做一个永远正直和清白的人。”
窗外的小溪真是多情,它用清脆的话语向我们传递大自然的祝福。我们携手走到窗前,一道尽情地欣赏起月光下的小溪。这是一条多么神秘而深情的小溪呀!在月色里它如一条银项链,弯弯曲曲地拐进苍茫的树林里。在它润浇的草地上,暗暗地飘浮着秋虫的歌声。有树影在它的波浪上晃动,有无数星星在它的清澄里闪烁。我指着小溪对妻子说:“这就是我们最真诚的证婚人。”妻子笑了,她今晚笑得特别美,这种美我还是第一次发现。我禁不住用唇去捕捉她脸上这种庄严而凄清的圣美。在美的捕捉中,我也捕捉住了这首永远纪念我们新婚的诗:
流动的清亮
倾泻着我们圣洁的柔情
不恋富贵,不羡荣华
我们在拥抱人生的洁静
感谢诚实的小溪
送给我们最心醉的歌声
26年的岁月终于载着我们走进了人世间最美丽和神圣的爱之殿堂。在这里,我们品味了爱的深沉、温馨,热烈和绚丽。正如美国作家爱默生说的:“这种炽情将把一个青年的世界重新造过,它会使得天地万物蓬勃生辉,充满意义!”
晨风拥着新的一天的灿烂朝霞,擦亮了我的窗棂。妻子站在窗前对镜梳妆,乌黑的秀发泻在肩头,端庄的脸上浮着青春的光彩。今天她穿一件深红的羊毛衫,更显得高雅而不俗。
“阳光真美,人真美!”
“你又发诗兴了。”
“不,你本身就是一首诗。”
是啊!这首诗,让我寻觅了多少日子,今天才真正把她写在青春的履历本上。从此,她永伴我风风雨雨,奔走在漫长的人生旅途。
窗外吹进的微风,轻撩着妻子的秀发。这风分明带着我的祝福在梳理妻子美丽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