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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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平房晒谷坪露天电影游戏狂欢杂谈 |
分类: 往事回忆 |
平房·晒谷坪·露天电影
故乡现在镇上的住房,像城市里一样,越来越高,越来越漂亮,越来越现代化,农户的房子大都是每家一栋,分建在田间,一层,倒是有点乡村别墅的味道,有的用上了液化气,有的依然是那个厨房那个灶,那个烟囱那缕烟。
我还是喜欢、怀念那长长的平房,房顶青烟袅袅的烟囱,那房前、屋后堆放的柴垛。
离开故乡之前,我家一直住的是长长的平房,有约十户人家住一栋。依稀记忆中,该是上小学前吧,我家住的那栋房子是每两家合用一个厨房,怎么样使两家的房子皆与厨房相通,平常生活又互不影响?我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后来的房子,不再共用厨房,各家自有一套,印象中,房子分两部分,一个大房间,摆放两张床;另一处是厨房。好像当时家中还没有卫生间。水是公共水塔处用桶子挑或是提回家,倒在水缸中,加入明矾,水会出现沉淀。
记忆中最清晰的是长栋的平房,砖瓦结构,十来家住一栋,每家的房子构成大概都是:进门一个大堂屋,作用相当于现在的客厅,两个卧室,之后是天井,有自来水,天井之后还有一个卧室,一个厨房,厨房后修了卫生间、浴室。父亲退休后喜欢上了钓鱼,天井中砌了一个大水池,可蓄水,也可养父亲从外河(有将近100米宽,是一条与他乡连接的界河)钓回来的鱼。大多是鲫鱼,也有黄鸭叫,有时还能钓到鲢鱼或是泥鳅、鳝鱼,多的时候,吃不了,送邻居,送亲戚,也有晒干了,给我们带到城里吃。反正,那几年母亲都有些讨厌吃鱼了,到长沙来后有约一两年都不想吃鱼,呵呵,只怪父亲的钓鱼水平太高了!父亲曾在家乡的退休老人的钓鱼比赛中得过冠军呢!
最先,有很多长栋的平房聚居在一集中区域,配置有公共的食堂,幼儿园,有卫生所(相当于现在的社区医院),有学校,大的晒谷坪,露天电影坪,有上工(上班)与下工(下班)的升旗与降旗标志,有早中晚饭时的广播。父亲工作时常给广播站写稿,还鼓励我写过一次,不记得是否采用了。
那时候的一切好像都是公共的。大家聚居在一起,彼此都很熟悉,常走动串门。如有谁家来客问路,碰到的人都会热情相告,或自愿带路。
这种氛围对小孩是天堂。
小伙伴邀约一同上学,也有跟着同栋的邻家大哥哥姐姐一同去学校。那时候是普及高中,记得,我这个小学生跟着邻家读高中的大姐姐一起去上学,她们脚步很大,我得小跑着才能跟上。更有趣的是,中午要是懒得回家——其实学校离家不远——请邻家大姐姐带饭的时候也有,要是自家有哥哥姐姐的,自然好偷懒了。有时候,我帮弟、妹带饭,中午值日的话,也会让弟妹带。带饭是用一个大瓷茶缸,饭和菜放在同一个茶缸里,菜总是埋在饭中间,以免冷了。这样吃起来,总有些神秘感,想知道里面有些什么菜。回家后,独自完成作业,或是几个同学在一起做作业,记得也有吃完晚饭后,去学习小组做作业,互帮互助,学习小组一般就设在一个同学家里。
当时有很宽敞的公共晒谷坪,平房前面也是平整的坪,忙时,用来晒谷、棉花等,都是泥地。那些地方可是小伙伴作业完成之后玩乐的好去处。地上用树枝划上格子,不同形状,有的用来“跳房子”,有的是用来玩“进城”的游戏。记得“进城”的游戏因为名字有厌弃农村之嫌,曾禁玩一段时间。女孩子喜欢跳橡皮筋,技艺高超,橡皮筋搁到头顶或是用单手尽力伸直到极限高度时,侧翻跟斗是过关的绝技,小时候的我,擅长此技。
男孩子玩打弹球,“响礴连纸带”(礴是小铁块,纸是输赢的砝码,随礴放一处,站在规定线上,击中远处他人礴的,赢得被中人的纸),“拌炮”(“炮”是用纸折成的正方形块状物,“拌炮”:一方可以将“炮”用力甩打在另一方的“炮”上,将对方的“炮”背翻为赢,并赢得对方的“炮”;也有用自己的“炮”从侧面击翻对方的,谓之“刮炮”,同样,翻面为赢,也许因为用力甩打时发出的声音震响,有如炮声,所以叫“炮”吧),还有一种是“打羊花角角(ji)”(纸折成三角状,需要有一定的厚度。由一人用羊花角角击墙,第二个人看准对方羊花角角落地处,将自己的击墙回弹到对方落点附近,再用手指伸直能及对方者,赢得此羊花角角)。这些游戏好像都和纸有关,有些酷爱此种种游戏的,作业本,甚至书本给撕了来玩。当然,大多的孩子,使用的是废旧的本子、书、报纸。
还有男孩女孩都参加的“冲关”游戏。分列两队,队员与队员手手相牵,构成冲不断的铁锁链。当游戏开始,一方齐声口诵“天上股股龙,地下调毛虫,调也调不开,调了××来”,被叫名字的对方队友,须冲断一处“铁链”才算小赢,能带回一个对方队友,否则必须留下来,成为对方对友。最后胜负归人数多的那方。
晚上,更是一天中小孩最放任天性、快乐的时候。月光下,大大小小的孩子,聚在一起游戏。大一点的孩子中有一个孩子头,分配双方的队员,有时候玩“工兵抓强盗”(“警察抓小偷”),派定大树为各方的“家”后,绕着长栋的平房跑起来,追起来,柴垛是很好的隐蔽,即使被抓住,有自己的队员相救,又可以复活;有时候玩捉迷藏。大多时候,不分男孩女孩,乐此不疲。
夜晚,另一个让人期待的是:露天电影。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没有电视,甚至没有电灯,晚上常放露天电影,每周至少有一次,大家得到确切通知,争先恐后地搬凳子椅子去电影坪占居有利位置,场面热闹壮观。后来,为了占据有利地势,只要风闻那晚有电影,吃完午饭就有人把板凳椅子搬到电影坪,摆放好,然后去上学。当然也有回来发现给稍稍移了位子的,但一般不碍事,也没有听说有丢失凳椅的事情。看着那满坪的凳子椅子在太阳下暴晒,真有些可乐。最可乐的是,有时候,消息不真,凳子椅子在那里晒了一下午后,最后得悻悻地搬回家。
一般一个晚上放两部电影,一个新闻记录片或是老片加一个新片。新闻记录片,大家可以获得各种知识,比方说怎样防雷击、防触电。老片如《地雷战》、《地道战》《打铜锣》《补锅》等,看了一遍又一遍,大家都能知道下一个情节是什么,下一句是怎么唱,但兴致不减。新片往往是一个晚上几个地方同时放,一个地方先放,放完了第一卷,赶紧送往另一处,这叫“跑片”,中间稍有不顺,不能衔接上,再将老片插入播放,大家也乐于这样打发时间。当然,有时有领导在电影放映之前,发布讲话、通知,中间有人广播找小孩,找人。我也有尝试从银幕背面观看,不记得感觉是怎样了,反正后来没有那样反着观看过了,也许是因为观看效果不理想或是一个人那样做太孤单?呵呵,不得而知,也许,没有机会再尝试那样做了。
偶尔,或是节假日,有专门请来的专业表演队表演杂技、皮影戏、花鼓戏,有时候有大人们自己排的节日庆祝表演节目,对小孩来说,无不是又一种形式的狂欢。
夏夜乘凉别有趣味。夕阳西下,人们将水浇在仍热气蒸人的地面,给地面降温,在点灯之前,在房子前坪摆好竹铺和凉板,架好桌子,吃晚饭。那阵势,好像摆大宴席呢。偶尔有喜欢串门的,端着饭碗,一家一家看过来、吃过了,好不饱口福呢!有好菜时,主人还会大声邀请邻居来尝尝。夜幕降临时,一家子围坐在竹铺和凉板上,一般让孩子躺着乘凉,父母坐着,一边用扇子搧打蚊子,一边问孩子在学校的情况,或是给孩子讲故事,看天上的流星,缓慢移动的星星。也有小孩子围着一个善讲故事的老者,听各种神奇的鬼怪故事。最有意思的是,天气太热,没有电扇,更没有空调,所以常有人家把床搭在了凉板或竹铺上,用竹竿挂上蚊帐。到后半夜,肚子上还要盖上毛巾什么的,防着凉呢。我也有过这种享受。偶尔也有天公弄人的时候,睡到半夜,下起了雨。大人还好,要是小孩,根本不觉,直到家中的父母发现下雨去喊才醒来,慌忙往家跑。记忆中,那时整个夜晚,家是不用上门闩的,所有门窗都开着。
儿时,虽然没有电视,但有开心的游戏,狂欢似的大众娱乐;住房简陋,但邻里间玩伴间亲近友善。这一切让儿时的记忆充满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