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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赫让我饿

(2012-11-27 11:55:33)
标签:

《中国周刊》

音乐

专栏

分类: 晃呀晃呀晃醋瓶

                                   

                                           http://s3/mw690/521b4661xcf7239c72ed2&690

            老巴赫,音乐建筑的大工程师,他自我完美,几乎把别人也完美进去了。--木心

 

去年夏天,我在全国长笛比赛任评委。某南方音院的一个十几岁男孩,赛前合钢琴伴奏,吹完巴赫长笛奏鸣曲两个乐章后,蹲在演奏厅地板上,哭了。捂脸抽泣:“真是太好听了……” 我丝毫不怀疑,是怎样的力量,能穿越数百年时空,刹那与这孩子的精神与演奏相抵牾;又是怎样的力量,让这世界变近变小,让这“太好听”的体验与共享息息相关,充满性情,而两不亏欠。

 

伟大的、谦卑的、敦厚的、睿智的、虔诚的、荣耀的………

太多的巴赫(Johann Sebastian Bach),爱音乐的人爱他爱得老是忘了他是众人心里的那100个哈姆雷特。

 

每当人们提及他和他的平均律、赋格、众赞歌、康塔塔、组曲或弥撒,我依旧灰溜溜的不敢说话。

音乐从耳边飘过,可以是一只老式的姜黄色枢纽,

我听巴赫——打开记忆开关,那就是饿!身体之饿,欲念之饿,亲情之饿,信仰之饿,俗世之饿……

 

最近的一次,是看2012逍遥音乐节上他《b小调弥撒》整场音乐会,一个多小时的乐音画面,合唱队优雅体恤的段落,与柔音双簧管交融成瓦蓝天空上的明净线条,锦瑟无端;三只木笛,音域,像鸟儿在日出日落时拍着双翼,将神使的嘱念、人生胆怯情感断奏出复活的亮光;

提琴手们于宏丽饱满的句法变奏里反复奔奏,揉木而弦;剑花寒不落,弓月晓逾明。

 

秋冬交接的微凉日子里,老巴赫再次掏空了我的肺腑胃脏,听觉上强大的和谐震撼,使得自己要饱餐一顿的进食欲望像后排渐强的小号那样,催促响亮。否则,怎还有力气和能量继续向老爹的音乐交付情感?

 

绵软而隐匿,电影《英国病人》里,他的《哥德堡变奏曲》。二度卡农,音符像那些金沙一样的时光对位着如下场景:一次,是山洞里的女人说:火要熄灭了,很抱歉,我将电筒里的电都浪费在了看这些画,还有给你写信上…..另一次,是荒弃的教堂,印度拆弹手将绳索绑在护士女友的的腰间,黑暗里点燃一束火炬,然后,蓦地拉起绳索,让女友吊在半空,如此,她可飞来飞去……此刻,巴赫Aria主题轻盈响起, 疏离剔透,有情有意,像女子手中那束小小的温暖火焰,将教堂高高内墙上的壁画尽收眼底。

音乐,照耀着磨损画壁间的裂缝灰泥,艺术,曾是让人惊叹的虔诚与耐心。

巴洛克碎句,牵引着爱侣,于战时更留恋这动荡的世间。

 

这样的聚散,缓缓流转,历史,却总是神情漠然。

人类要向上,音乐要升华,汇成他的圣咏,jesu joy of man's sesiring,耶稣,人们仰望喜悦!

我不争气的又饿了,目痛脖酸,想寻求个结实有力的臂膀。一曲长于百年,拥抱无休无止。

 

 

2010年,曾在德国科尔迪茨堡有一周驻团音乐会排练时间,还记得那个春日下午去莱比锡探访过巴赫的老宅。

绕过托马斯教堂边的情侣和他招贴海报下停靠的童车,BACH博物馆内,他抚摸过的管风琴、乐谱、手稿、家具……温润的光泽齐集,岁月缄默。楼梯拐角Bach-Archiv视听间里,席地而坐着不少套着耳机的乐迷,从他们脸上浮现出的虔诚与圣洁,我理解,伟大见胜于空间,是气势,而伟大见胜于时间,是韵味。

怀抱有时,哀恸有时,我朝圣的热烈,转为汹汹上川的感慨,瞬即,又溃不成军。

“我们的欢笑并不是悲伤的面具,我们的善良也不是自我牺牲。其含义要更为深远,我们同情那些并不相爱的人。”管风琴淼淼如故,让我心中默念辛波斯卡,并在暮色苍茫的街角,呆呆再饮下一杯热咖。

 

他在尘世,他在苍穹,他在绽放,他在凋零。

你为马太和约翰作受难曲,可是,谁又能再写你呢,亲爱的,巴赫爷爷?

 

小时候和母亲坐车过长江大桥,桥畔有一家食品加工厂,制造糖果糕点。空气里的甜香氤氲遥远,似总在江面上飘,老让我觉得饿,心里喜欢,不知该怎办,只有使劲的嗅。

而真是太好闻了,和真是太好听了,现在想来应该是同一个意思吧。

 

 

 

http://s9/mw690/521b4661xcf71dc6f91d8&690

                                                                       2012.11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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