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送我学习的宅小说)

    冬日，晚饭后，老伴在为她心爱的墨兰松动土壤，孙子孙女爬在窗前猜测明天花园里冬枣成熟的数量，儿子给我泡杯茶，在靠近伴山湖的窗前坐下，我们开始讨论各地当天发生的新闻，从“哥本哈根气候峰会”说到 “CPI首次转正”，从“三枪拍案惊奇首映”说到“伍兹暂别球坛”，爷儿俩慢慢地品着茶，漫无边际地聊着……

瓦尔登湖的启示

    儿子走进书房的时候，我正靠在紫竹藤椅上静静地阅读梭罗的《湖滨散记》，梭罗在书中明示：“我们应该改变事物的顺序：第七天应该是人类劳动的日子，在这一天以额上的汗水赚取生活所需；其余六天则作为感性和灵性的安息日，漫游在广袤的花园里，啜饮大自然温柔的感化和崇高的启示。”这与庄子之“乘物游心”不谋而合，虽不能及，心向往之。

    瓦尔登湖澄明的月光与苏州碧螺春的余香合二为一，一如那湖上飘渺的纯洁笛声，让冬日的午后竟也有了暖春的生机，使人心生暖意。

    楼下一阵汽车鸣笛声，紧接着甬道响起皮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坚硬而沉重，径直通往书房，听得出来，是儿子沉稳而有力的节奏。轻扣门把，脚步放轻，带给我的碧螺春放至书桌，有一段时间不见了，他一如既往地尊重，让我有作为父亲的成就与欣慰，尽管如此，我依然能感觉到涌动的浮躁，以及他站在我身后犹豫不前的迟疑，即使我不抬头。

    我猜他一定遇到了难题。

    儿子是宾西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博士，作为世界级上市公司的管理人和金融专家，主要致力于公司监管、项目融资和直接投资。我知道，专业学识加上海归背景让他轻轻松松一路提升，但是近期以来的金融风暴、通货膨胀，特别是迪拜主权债务违约导致股市震荡后，对儿子拥有中东工程业务的A股公司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仿佛随着季节的更替，他的人生状态也进入了寒冬。

    坦诚相见，这是我们爷儿俩约定俗成的默契，与往日不同，儿子漫无目的地搜索着书架上的书目，心不在焉。因为做任何打破常规的选择时，都会经历踌躇和迟疑，除非你的选择不影响原则不突破原本彼此的坚持。

    我想这次，儿子也会给我出一道难题……

双重迷失

   “爸……”，儿子下了很大的决心，“我想请您为杨秘书题块匾，您是著名艺术家，诗文与书法兼长，他仰慕您好久了，一直想要一幅您的亲笔……”。

    儿子从来要强，有一个自信自强的父亲作生命参照，耳濡目染之下，他习惯于独立处理面临的所有状况，今天是他第一次以委婉语气表达了他的不情之请，以至于用上了极为疏离的字眼——“您”、“著名”。

    果然是个难题。

    杨秘书，此人我所了解，身居要位，八面玲珑，有娴熟的操作能力，在商界与文艺界活动频繁，其人打着“水至清则无鱼”的旗号进行的一些权力往来为我辈所不屑。在我看来，题匾不过是藉名提声。

    良久，我看向儿子，他已略微发福，少年时坚毅的眉目如今也变得柔和紧拢，他每天要参加5个以上的会议，早上9点在上海，中午1点在北京，晚上22点在东京；早上9点拿铁，中午1点拿铁不加糖，晚上22点双份拿铁，……匆忙的城市，总是递给他一张不自由的时间表，塞车、会议、应酬、出差，接送波音七四七载来的异国客户……

    曾经那个幼小的生命，如今已笔直担当。他从小就自觉成长，主动吸收。我一直认为我是个成功的父亲，因为有一个成功的儿子，我们彼此骄傲，互相尊重，从不干预对方，我沉醉于我的艺术世界，同时我支持我的儿子追逐他的伟大企业家梦想。

    我，他的父亲，当代著名学者、书画家：痴于绘画，偶为辞章，好读书史，略通古今之变。而他，我的儿子，成功的商人，杰出青年企业家，拥有不凡的成就。

    我们都通过个人努力以及正确途径，获取成功和对方的尊重。至少，作为一个父亲，我认为这是我们一直的坚持，我们从不冲突，甚至在他最叛逆的青春期，我们一直相处愉悦，，以至于我认为，对于我们的坚持这一点，他和我都是心领神会的。

    我心里有些许失望闪过。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相通的，艺术家与企业家，艺术与财富，因为父子连心而使本来有所隔阂的两者默契地融会贯通，因为我们一直相处融洽。我们坚持的原则是一致的，那就是：个人努力以及正确途径。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们双方少了沟通与相互借鉴，就好像这么多年，我一直喝我的苏州碧螺春，他品味他的意大利拿铁，我们的成功却成了我们彼此的盔甲，我们只是互相欣赏，却没有深层认同。我蓦然发现，我引以为荣的儿子，在他成功的路上偏离了我们的坚持。

    这是一种迷失，一种生活观与价值观的双重迷失，我想这是作为长者的失职，但是教育一个成功长成的儿子，仿佛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坚持与放弃

    我没有正面回答儿子的请求，我决定带他去一个地方，我想，那里会给儿子以答案。

    对于一个书画家而言，胸中有丘壑方能笔底生波澜。画师之能，最敏感娴熟的莫过于对周边环境的捕捉，比如清华·忆江南。

    那是一个位于黄河南岸、桃花峪旁的北国江南，一个2200亩的江南社区，隐于山，泊于水，那里的江南春温泉犹如京都桂离宫的白石水纹，给我无数的创作灵感。

    儿子驾驶着他的奔驰SUV，我坐在副驾驶座上充当向导。一路上，儿子对我所说的地方充满了强大的好奇，他相信我的判断，这么多年，这份信赖从未动摇。

    我愉悦地向儿子学习越野车的驾驶技巧，我们谈论奔驰的尊贵、劳斯莱斯的奢华、沃尔沃的安全，研究各种车型性能的优劣，趁热打铁，我告诉儿子，人生，应如开车，在某些时刻，更要学会适时刹车。在江山路与大河路的十字路口，儿子询问地看向我，“一条大路通罗马，我们沿着大河路直走就到了。”他会明白的，这个城市的路很多，而通往目标的路，只要坚持走一条足矣。

    二十多分钟后，我们进入了那片山水社区，也许是万亩黄河湿地调节局部气候的缘故，这里的大多植物还都保持着秋季的生长状态，银杏竟都是金黄一片，像舞动的蝴蝶翅膀，在风中簌簌地落下，静静地落在庭院的草坪上，柔美而空寂；枇杷树还硬朗地发着墨绿，仿佛还停留在盛夏的梦里，不肯醒来；园子里的柿子熟了，亮起一盏盏金黄的灯，犹如一个个家的闪亮问候；极目望去，3000亩后山林树冠浓密，层层叠叠，幽暗如一整块浑朴未凿的墨玉。

    高于市中心5倍的鲜氧离子让人的神经得到彻底的放松，我和儿子沿着500亩伴山湖畔的木栈道并肩前走，35岁的儿子和年及花甲的父亲，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聊着走着，他说，我听，他询问，我作答，完全的，敞开的。他向我倾诉他对自己父亲淡定从容，收放自如，傲视尘拨的仰视，他向我坦白他的压力，坚持却找不到内心的依据，放弃却发现新的开始太艰难。庞大的团队与企业的存亡相较于个人坚持，他打算选择暂时放弃独善其身的愚拙，试图变通，去迎合一些低级趣味的人，以求通过其他途径缓解危机。

江南给你答案

    随着交谈的深入，我们该有所总结，但是面对一个有所成就的儿子，说教总显得破坏我们建立在彼此之间的默契，我想选对了方式往往会让效果发挥得更好。

    走进枇杷岛的独栋别墅后，我主动把话题转移到了这里的户型设计上来。“好房子，是一本书，翻开它，我们可以阅读到筑者的抱负。清华·忆江南的房子正是我心中理想的建筑，就像一个人，有健康的身体，和谐的人格，同时，有着硬朗的骨骼，铿锵的傲骨，以支撑起它历久不变的品质。”在话题的后半部分，我刻意加重了语气，是的，用傲骨支撑品质。

   “你看，建筑于坡地之上，以离境为园林。大幅的落地窗，好比房子的眼睛，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所在的美景都充盈视野。如果房间与自然隔绝，好比人的心如果被自我编织的牢笼所困顿，找不到出口的所在。”

    “一个低调的贵族居所，能策划自己的高潮和低谷。这里的人工降雨系统进行着自己的起落，为建筑本身以及周边植物清洗、除尘、滋润保养，这跟人的一生样，人的一生是一条上下波动的曲线，有时候高，有时候低。低的时候你应该高兴，因为很快就要走向高处。”我鼓励儿子站在私家花园的中间，感受这里的房子人工降雨的美妙原理。环绕屋顶的雨丝在半空划过优雅的弧线，然后洒落在儿子的脸上、肩头，我看到一种若有所思的神情。

    在忆江南的二期样板间，儿子站在中空阳光房的中间，充分地感受阳光，中空天井，好比住者的胸怀，倒空方能容纳，阳光方能透进来，而你在其中与天地精神惬意地往来。

    坐在坡地洋房的大面积露台上，我对儿子说，你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我提笔作画，为儿子作了一幅工笔素描人物画：智者、孩童、自然，三者融为一体，孩童笑得像个小菩萨，无嫌无猜。题字为：赤子之心，天地可鉴。

    儿子，父亲愿你像那个天真、烂漫的孩童，与智者为伍，与自然为伍，永葆赤子之心。

    收起画笔，走下露台的时候，儿子揽着我肩头，调侃着说：“老爸，你的人工降雨真是润物细无声啊！”是你而不是您，我想，江南已经给他答案。

温泉里的约定

在江南春温泉的保健汤池里，爷儿俩不约而同的选了绿茶温汤浴。入水前，儿子亲自跟客服人员要了茶点。我们在泉水中围着小石桌对弈。

“老爸，咱们应该把你在这里创作的所有画作收集出版，并在将来建成的文化长廊进行系列展出，与民同乐！”

“主意不错，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书名就叫《江南的暖春》，如何？”

“就这么定了！你来为我作序！”

“好，我一定要在序言里加上一句：向江南学习，像这里的蚂蚁一样工作，像这里的蝴蝶一样生活，同时，像这里的建筑一样做人！”

举手落子，啜一口茶，是苏州碧螺春。

相视一笑。

他读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