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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澳门源”到“三街会馆”
在离开澳门的前一天,12月2日上午,我又去了澳门本岛,主要想去看看郑家大院。澳门大学的朋友建议从妈阁沿路走去,都是世界自然历史遗产保护区范围,可以多看看。以前两次来澳门,都是来去匆匆,要么时间仓卒,要么同行的热衷购物,到过“大三巴”,就算来过澳门了。地图上显示的有25处景点之多,我想自己一下子也走不了那么多,便确定由妈阁始而至“大三巴”终。
借助“高德”的指引,清晨搭公交车前往妈阁,开始了澳门本岛之游。
12月初的北国,已是冰雪天地,但在澳门的海湾,依然是春光明媚,碧海蓝天,格外惬意。车站的路对面,便是著名的妈祖庙“妈阁”。澳门古称“蠔镜”,明嘉靖年间葡萄牙人在这里居住设港,广东话称港为“澳”,港口位于南台、北台两山之间,遂有“澳门”之称。但葡萄牙人却仍称此岛为“Macau”,相传是因为葡人初来澳门时,在妈阁附近登陆,询问当地地名,岛人以“妈阁”告之,葡人遂以“Macau”称呼该岛。前些年,上海人创造了一个新名词“外滩源”,毫无道理的成了上海的一个地标,以此而论,这妈阁地方,还真可以称为“澳门源”了。

进妈阁大门,便是供奉妈祖的正厅。

拾级而上,是妈祖庙的后厅弘仁殿。

继续上行,则是观音阁。

旁边巨岩上,可见“名岩”的题字。

从妈阁高处,可以俯瞰澳门南端的海面。

离开妈阁,我便前往近代著名维新思想家郑观应的故居“郑家大院”。大院要到10点才开门迎客,我在旁边的小店用了早餐,便在离大院十几米处的“亚婆井前地”休息等待近一个小时。这也是一个保护景点,是葡人在澳门最早的聚居点之一,周围有不少传统的葡式民居建筑。



郑家大院在10点准时开门,里面的员工看上去有不少是土生的葡人。郑家大院是郑观应的父亲郑文瑞在1869年之前逐渐建造起来的,经郑氏兄弟的努力,最后形成的规模达近四千平方米,是澳门唯一的“荣禄大夫第”。20世纪以后,郑家后人散居各地,空屋不断出租,大院也就成了“七十二家房客”的“大杂院”,加以数次火灾,有些建筑损毁坍塌,破败不堪。澳门特区政府成立以后,斥巨资收回修复,但内部陈列仍难见当年风光了。



离开郑家大院,我一路走到“大三巴”,沿途还有不少景点走马观花,大多为葡人活动场所,如教堂、剧院等等。“大三巴”本来是游人如织的地方,因为疫情关系,游客寥寥。

“大三巴”后面的教堂遗址有不少文物,以前来时看过,无兴再看,便来到附近的“三街会馆”。走近一看,却是关帝庙,这是个值得捉摸的地方。
关于三街会馆何以成了关帝庙,这庙里张贴了一张不知什么地方剪下了的一篇文章,内容是采访了一位老庙祝的似是而非的说法。我想看一下庙内所有的碑刻,但周墙都被堆放的东西遮蔽了,有无碑文不得而知,只留下一块碑文稍微挪动一下东西可以看到。由于字迹不清,光线昏暗,难读全文。碑文由道光十五年兵部清吏司主事何文绮所撰。关于此庙来历,其中关键字句可见如下:“虽有历年,其碑文可考者:一、重修于乾隆五十七年壬子之岁;一、重修于嘉庆九年……”以下字迹不清,再就是本碑道光十五年重修。乾隆五十七年(1792)重修,到嘉庆九年(1804)仅12年再次重修,以此推测,该庙至少在乾隆四十年间即以存在。根据碑文中以下可辨之片言只语,其中提到平定准部、神灵、分设公行等语,我猜测行文大意是关帝本为三街会馆供奉的神灵,至清廷平定准部之后,绅商感念关帝显灵,便别建议事场所,将会馆原址改为专门供奉关帝的庙宇。但清王朝在乾隆二十二年、二十四年已经分别平定准部和回部,道光朝二次回疆之役在道光十一年,身为兵部主事的作者,也不应该于回部与准部的区别都弄不清楚。但无论如何,至迟在道光十五年重修时,三街会馆与关帝庙分立是可以确定的。这次重修,当然突出了关帝庙宗教祭祀功能,不再有商人们议事的场地了。希望澳门特区政府有关部门对此庙的碑刻文字再作一次清理,以便进一步研究。
离开三街会馆,真累极了,我便搭公交车直接回到“威尼斯人”。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得飞回上海。澳门之行,也是我的一次学习之旅。
补记
上文作为一篇旅游记录,是当时看三街会馆碑的产生的一些疑问。细想澳门地方史应该有专门的碑刻研究著述,上文有关叙述质疑恐有不确。今晨查阅文献,果然有谭世宝先生所著的《金石铭刻的澳门史:明清澳门宇庙碑刻钟铭集录研究》一书,其中收录了他所见的有关三街会馆的几块碑刻。其中乾隆五十七年《重修三街会馆碑记》记载:“澳之有莲峰山,前明嘉靖年间,夷人税其地,以为晒貯货物之所。自是建室庐,筑市宅,四方商贾辐辏咸集,遂成一都市焉。前于莲峰之西,建一妈阁;于莲峰之东,建一新庙。虽客商聚会,议事有所,然往往苦其远,而不与会者有之。以故前众度街市官地旁建一公馆,凡有议者,胥于此馆是集。奈经世远岁增,墙壁倾圯,栋桷崩颓,凡客若商入而睹斯馆者,莫不以风雨漂摇为憾。爰集澳中董事高义,群相踊跃,乐为捐赀,一时用鸠工人,少变其局而改创之。高其垣墉,广其坐次,越数月而工告竣。……当斯馆落成,择地既得其胜,而会众议、平交易者,又得其便。”
从这段史料看,三街会馆的前身,是建于莲峰之东的“新庙”。后来因为距离街市较远不便,并选定了今天所在的位置建造了一个公馆。从碑文妈阁与新庙并提,说明在“新庙”时期,澳门的商人公所尚未脱出妈祖庙的性质,而到迁到三街之后,商人公所的性质增强了。从年代而论,商业中心由“新庙”一带转移到三街一带,时间不会太短,我推测“新庙”时期大体上约在明末清初。在三街初建会馆的时间虽无法确定,但到乾隆五十七年已经“墙壁倾圯,栋桷崩颓”,应该在康熙末或乾隆初所建。该年商人们集资改建,“高其垣墉,广其坐次”,更加突显了其公所的特点。
嘉庆九年,会馆重修,碑文有“为夷客商所会集之地,平争于斯,公利于斯,联情而尚义,悉于斯”之语,同样反映了其比较纯粹的商人公所性质。其中强调“尚义”“集义”的文字,已显示了存在关公崇拜的可能性。
道光十五年的重修碑记,我于原碑看不清楚而有疑惑猜测的部分,现录该书碑文如下:[新庙]“十二月落成,神灵赫奕,庙貌辉煌,旁设公所,为讲信修睦之地,彬彬乎而典有则矣!我国家长抚远驭,中外一统,平准回部,拓地几二万里,扫漠北,而中原之自古险远不到、凶顽负涸之地,皆入版图。……矧澳门诸夷,自有明侨居宇下,以生以育,沐浴我朝雨露之化,饮和食德,二百年于兹,如赤子依父母。故虽华夷错杂,耦俱无猜,而又得缙绅先生相与维持,而调护之所为,市廛不惊,嚣竸不作,于以内崇国体,外绥夷情者,其必有道矣。”
从这段碑文可以看出,道光十五年的重修,公所格局有了重大变化:礼拜场所与商人议事场所分开,既有“神灵赫奕,庙貌辉煌”的礼拜殿堂,也有“讲信修睦,有典有则”的商人议事公所。因此,可以确定,所谓“关帝古庙”,是由三街会馆正式改建于道光十五年。另辟的商人公所位置,可见于旁边的另一块碑文,记载的是购入营地街会馆右边的陈姓一间房屋,坐南朝北,深两丈,阔二丈七尺。道光十五年的碑刻较多,其中载有大量捐款的店铺名称,这也是研究当年三街商业面貌的重要史料。
同治二年三街会馆重修,碑文内称“考会馆之建,始自明嘉靖间”,自然有点乱说了。但所刻两份购房契约,却反映了议事公所面积扩大的情况。因大鹏巷第12号与公所地段相连,会馆以520元买下;营地街三街会馆左侧屋一间,会馆以120元买下。
综上所述,澳门的商人会馆,在明末清初在莲峰山“新庙”议事,而以妈祖为崇拜对象。约在康熙乾隆之交,在三街别立公所议事,逐渐形成“尚义”“集义”的关公崇拜。到道光十五年,三街会馆原址改建为关帝庙,在营地街新辟公所议事。营地街的商人公所产业最后如何处置,或许可以揭示三街会馆的最后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