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山(34)姐姐的姑姐

标签:
人物故乡 |
分类: 人物 |
重山(34)姐姐的姑姐
前几天有朋友发私信,问会不会写写秀婆女儿——我姐的姑姐。想写,值得写,但觉不好写。
素材来自于我姐闲聊,姐说她跟哪个都“过得到(处得好)”,就是跟姑姐没过到(没处好),甚至说想不出姑姐一点好。这显然是意气之言,人怎可能没有一点好?但姐的为人,我觉得是开阔大气的,她这样说姑姐,固然不免偏执之见,但可能也一定程度反映了姑姐性格。我就客观录为一篇吧。
姐的姑姐名珍,与我们母亲同年,和我姐有十七岁龄差,比姐夫也大十三岁。
姐的婆母秀婆,生九子女而不幸夭折其七,最后仅剩行三的女儿珍和最小的儿子——我姐夫。
珍十九岁时,秀婆为她招婿上门,指望她为撑门户,帮扶老母幼弟。但女婿上门四天后找借口开溜,珍去寻他也一去不回。秀婆找去,珍态度坚决:从此就在婆家过,不再回娘家。秀婆羞愤交集,打骂无效号哭回家,发誓母女永绝往来。这时我姐夫年仅6岁。
世上没有赢得过儿女的父母,何况是失去了七个孩子的秀婆。随着外孙出生,秀婆把誓言忘得一干二净;得知女儿在婆家不被善待,还打上门去一通打砸,给不争气的女儿撑腰做靠山。
珍之丈夫,本是同龄人里难得的识字人,新社会急用之才。可惜他白嘴一张,贪杯爱吹,难孚信任。虽做过几年贫农主任,终不得尊重任用。
不仅如此,这男人还寡廉鲜耻,在外眠花宿柳。珍为此吵骂,竟遭其毒手暴打。珍负气上吊寻短见,濒死之际被救下送医——幸亏他们家比邻矿山医院。当时秀婆正攀山挖药,得人报信,可怜她颠着小脚连滚带爬一路哭号下山,摔得一身伤。
多年后秀婆把当时情景说给孙女芳听:无赖女婿抱着舌头外吊眼珠突出的珍,摇晃哭喊;秀婆哭骂;姐夫十四五岁,扒着门框流泪……后来是姐夫买来藕粉,秀婆搅了糊糊,撬开嘴巴喂给珍吃,才算捡回她一条命来。
之后姐夫出工跟大人一起薅草时说:我姐要是死了我妈就活不成了,我妈活不成我也就活不成了……很多人听了都流下了泪水。
丈夫各种花言巧语蒙骗欺哄秀婆,帮忙取钱贪利息,帮忙存款干脆把钱挥霍掉。连秀婆改建房屋的钱都昧,导致房屋没钱一步盖到位,我姐嫁去十年后又卸顶加高。珍不与抗争,自己回娘家也是看到什么开口就要,自己住在山腰,有时竟会回家挑小脚母亲砍的柴去烧。
我姐和姐夫办婚事时,远客太多,秀婆安排年长、情疏的客人住卧房床上,让自己女儿珍睡厢屋地铺,珍生气,半夜赌气而去。
姐夫娶我姐时,秀婆找珍借了120斤谷,婚事不久,珍就托人一再讨还。秀婆无法,借驴驼还了珍家谷子。那时生产队之间口粮关系半年一转,姐姐2月嫁进,七月份才能在姐夫队里分粮,他们一家三口硬是靠萝卜南瓜檀树叶掺米熬了几个月。那时姐姐还怀着身孕。多年后姐姐把这一段说给母亲听,母亲听后落泪,怪姐姐太要强,不跟娘家开口。
珍回娘家,一般不给秀婆买东西。秀婆去她家玩,珍买油馃饼干给娘吃。秀婆问:你回去看我怎么总是空手呢?珍答:我买过去哒他们给不给你吃呢?
一次秀婆生病,打针后遇大雨,就近去诊所附近珍大儿子家借宿。儿子去喊珍:家婆在我们家,您去看看她吧。珍说:我看她做么事,她又没留点纪念给我。没去。
姐夫听到这话,生气地说:叫妈拿把刀去把她脸上割一刀,给她留个纪念!
……
我们二姨曾是珍丈夫的童养媳,尚未成年圆房时自杀身亡。
我姐嫁给姐夫后,珍竟莫名其妙叫我母亲“幺妹”。母亲怒,去问秀婆:您姑娘什么礼数,叫我姑娘妹妹叫我也是妹妹,她难道叫您姐姐的吗?姐夫听了大怒,要去甩“夹簧(夹生)”姐姐两嘴巴;秀婆去骂珍一顿,珍后来见我们母亲喊幺姑。
珍小叔子家办喜事,作为伯母的珍不仅不帮忙,还争坐上席,喊:给我盛饭,我是送了钱的!妯娌听了气肿:好像她接媳妇我们是空手去的!
珍和儿媳一起走亲戚,主家撒烟,她接了就吸;媳妇劝:妈您又不吸烟,现在叼根烟不丑吗?珍大骂媳妇,闹死闹活,多年不睦。
晚年的珍柔情了一些。她闻知姐没种菠菜,不吭不声几次天亮前送一篮菠菜到姐家院门,不等他们起床又拄着拐棍翻山回家去。那一幕让人闻而动容。
珍晚年有些凄惶。老伴去世后,她一人独自生活。眼睛不好脑子也有点糊涂,时常把灶灰弄进锅里。后来六儿女商定轮流照顾,未满两轮去世,享年82岁。
(我们卑微到什么地步,浪新博客可做一照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