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山(35)外甥女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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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是姐的小女儿,比她姐平小两岁,姊妹俩长相性格很不一样。
芳因排行第二,又是个女儿,还没机会犯任何错就被她婆婆(奶奶)秀婆看不顺眼,被冷待歧视。这样的童年遭遇,若是心重的孩子,幼小心灵肯定受伤,甚至影响性格成长人格发展。
芳却只知婆婆不太喜欢自己,具体事情不记得,性格大条乐天。这除了天性之外,大概要归功于姐姐姐夫及时抑制和补救了秀婆做法造成的伤害。收工回家看芳因自己没得到玩具手表哭,姐就放下家务赶去山外店里为她买,就是一例。
对秀婆,芳不记得被歧视,反记得好多温馨时光。
她记得秀婆被亲戚偷剪了长发,好长时间都把断发粘在头上,挽成假发髻直到头发重长出来,有时会让她帮忙上发卡。还记得秀婆在一个妹妹去世后很伤心,走到离家很远的偏僻地方痛哭,姐姐姐夫都不在家,芳跟过去安慰;秀婆说她实在难过,但不能在家里哭,因为那样对后代不好,芳也跟着哭……
芳还还记得她跟婆婆敲杏仁,摘金银花,摘木子,挖草药……然后祖孙俩一起挽到河边镇上卖;跟婆婆一起放牧牛羊,后来秀婆走不动了她独自去,会摘软梅子野葡萄八月炸带回给咬不动硬东西的秀婆吃……
这些温暖温馨的记忆让我相信,秀婆弥留之夜一晚的“小儿”,应该喊的是芳,她心里疼着爱着这个她曾经不待见的孙女。
平从小乖觉柔顺,芳则泼辣喜感。对童年,她至今记得的多是让人失笑的滑稽。比如五六岁时,姐有天收工后忙着挑水储缸,芳和老三伏在缸沿对水“照镜子”,啊——啊叫着听回声,乐极生悲一头栽进了水缸,差点没淹死还脏了刚挑的两担水,姐恼气之极,捞出来一顿痛打,再洗缸重挑——不满三十的姐,里里外外一人忙,可怜啊。
又如某回,家有来客,芳小大人样起身让座——靠背椅给客人,自己坐方凳;但人来疯乐忘形,把凳当椅猛后靠,摔个后空仰八叉,伤了头还讨一顿骂。
还如某年到姑妈家拜年,蹦跳跳跟表哥姐们争骑马,马却和她感情不同步,一蹶子把她尥下来,大过年摔伤头……
十岁左右时因羡慕别的同学留短发,撺掇姐姐和她互帮互助剪掉了长辫子,秀婆发现暴跳如雷,姐回家也一顿好嚷……
有没有看到一个活泼好动主意大的山里小妮子的身影?摔不落打不怕的乐天。我听了乐不可支:人家记得的都是光荣成长史,你尽是些大洋相!芳一串哈哈,说自己从小笨,赶不上姐姐弟弟聪明,没得过前几名,没什么增光添彩的事。
芳刚进初中,平跟我进了城,姐和秀婆都因想她而常流泪,家务种田也因似少了左膀右臂。芳就主动提出辍了学——我带走平,做了不读书的榜样。
芳性格泼辣,长得结实,从小跟平打架就占上风。她回家是不会甘于像平那样安安静静做家务的。
姐夫周末才能回家帮点忙,七八亩责任田主要靠姐一人种。那时还是原始耕种,耕田是牛拉犁铧,即便男人,会掌犁耕得好的也不多,被犟牛拽个跟头或挖断犁头或耕不下去的大有人在。我姐属于少数既掌得牢犁又驭得住牛的女人之一。翻耕以后的耙田碎土更不容易,人站耙上由牛拉着转圈,看似简单,但犁翻翻起的大土块一垅垅凸凹着,耙在上面“踏浪”前进,人要站稳是个杂技活,弄不好会摔下来被耙齿所伤。姐就不敢站耙,她怕晕。这时十五六岁的芳像个花木兰——我来耙!人太小太轻压不住耙,再加一块大石头!这母女俩结成耕耙组合,种田不求人,一时羡煞众乡邻。
姐说,那时我们的父亲母亲都喜欢芳了,说她会做,是个种田的好手。一向偏爱平的母亲这时甚至说,平不郎不秀的,没得芳能干。
当然,能干的芳嘴烈聒(厉害),有不好驾驭的时候。
姐交代芳转告姐夫,把麦芒挑到田里沤肥。姐夫得令后问挑哪块田里去,芳不耐烦:“老爹你是大姑娘管钥匙,当家不做主呀,挑哪块田里不行啊这也要问!”气得姐夫瞪眼:“小妮子邪完哒敢这样说老子!”,我问芳哪学来这句忤逆不道的话,她说书上看来的。
芳怕热,一回割麦子到十一点就不愿干了,姐坚持要把那块田割完再回家,芳赌气一甩镰刀跑到田埂上一坐,两条腿晃荡着示威:就不割看你怎嘛样!
(耙田图。图片来自网络,谢谢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