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山（19）·有志老师

有志是我们同大队乡亲，也是小、中学学长。七七年恢复高考第一年他就报名参加了考试，七九年我考上大学，读到大三还听说他在高考。说不清他到底考了多少次，只知他最后在大队小学做了民办教师。

有志老师此后的人生目标就变成民办转公办，吃上商品粮。他有那个条件追求，那时农村高中毕业生不多，他外貌也算得上中上人材。

听说他年近三十还没成家时，关心的人很多，愿意嫁他的农村姑娘也不少。但有志老师挑来拣去，最后终于等到一个商品粮户口的。据说介绍人是我一位远房堂哥，他既是同村乡亲，和有志还有师生之谊。姑娘是县关某小学打字员，姐姐姐夫都是教育部门职员。据说有志兄和连襟首次见面就开口要人家帮忙他转正。但让我那堂哥吐血的是，有志与姑娘交往了一阵后双方满意办了喜事，但大婚当天及之后数日，有志老师都以备课为由不与新娘同寝，新娘跑回娘家不再回头。

有志离婚恢复单身，但并不奉行单身主义。《知音》杂志最火的年代，有志老师通过它交到东南某省一位中学教师。该教师因单位分房必备条件而急于结婚，和有志几番书信、电话来往后竟只身来会，且在我们镇闪电领证。有志以修葺宿舍结婚为由，从该女老师处募助五千元。但妻子留住学校期间，有志老师或借宿同事家或借竹床露宿门外走廊，敬妻如宾。该教师满心疑团回到老家，兄长认定有诈，只身赶来讨要妹妹银钱并要求镇民政准予其妹离婚。据说镇府当时有心偏护，无奈人以曝光上告相挟，最终办理准离。

我有几个同学曾做有志兄同事，有的还是他领导。他们说，说不清有志精神有无问题。说有问题吧，人家知书好礼，挺讲究做人。有个同学一次和两个同事一起帮有志疏通引水管，小事一桩，有志不仅请吃，还一人一盒烟地感谢。说他没问题吧，他的确与众太不同。比如理发，镇上三五块，有志兄说发型太土，非要搭车进城，十五二十块；洗衣粉，商铺到处都有，他一定要县城大超市的……县里成本高价格贵，还加来回车费。引水管堵塞，要装过滤网，同事说学校装修废弃边角料遍地，捡一块即可，有志兄要用最好的，县城超市买，三块钱东西，来回车费14元。

所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本该有不少积蓄的有志，常常寅吃卯粮，一月工资半月光。发小闺蜜说，她在村小教书期间，有志兄被调河区某小任教，当时乡小片长甚至曾为有志兄发起募捐，人头三块；发小所在因是有志母校，被令每人十块。

有志兄印证了所谓“命里只有三合米，走遍天下不满升”。国家出台民转公政策后，尽管试题百分之六十是小学知识，但有志兄还是连考不过。据说最后是把身份证年龄改为小他三四岁弟弟的，由这大学毕业的弟弟代考，才终于通过，吃上商品粮，现在享有几千退休金。

我问有志兄教学水平，曾做他领导的同学说，完全鬼打架（很差），届届被学生、家长投告，学校想让他换岗去教不影响升学考试的小学科，有志兄坚决不干：我还没成家，不教主科影响我终身大事谁负责？哪个家长有意见你把名字告诉我我去问他……无奈滚刀肉何，只好让学生吃亏——因为改年龄，他比一般人还多干几年啊。

有志兄很以自己教师身份自矜，搭车、购物，都会自报家门，所以客车售票员超市服务员一听顾客来自某镇，就会问是否认得有志老师。

据说有志兄半百后择偶条件降低不少，但至今未曾喜结良缘。

（恋青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