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山（11）·舅舅过世了

舅舅3月21日去世了。

姐姐家与舅舅家相距三四里山路，表兄弟们没通知她。他们之所以如此做，是想把舅舅偷偷土葬。

起初姐婉转得知消息，表弟们说表哥（舅的大儿子）得了癌症，在武汉做手术，他也不知道舅舅去世了。姐认为这是托词，表哥应该不会不知道，因为要他拿钱回家舅舅才能安葬，表弟们这么说，肯定只因表哥是党员，怕以后公家来追查土葬的事，处分表哥。

我听了疑惑：撒谎托词也不至于说表哥得了癌症，农村最讲言语忌讳，这么极端的话不会随便说的。我就给哥打电话，结果证实了表哥做手术的事；哥听说舅舅去世很吃惊，说表哥手术很大尚在危险阶段，他可能真不知道舅舅去世的消息。

舅舅今年89，各种老年慢性病之外，十年前和舅妈一起坐摩的赶集出车祸，两老一起残了腿。前些年表哥生意好手头宽时他出钱请人照顾过一阵，后来二表弟媳见有钱也来侍候过一阵。表哥生意失败负债日多断了供给，二老生活就靠舅妈拄着拐棍自理了。去年我两次回乡去看望他们，舅妈每次都会泪水涟涟，说伺候不动，活不下去了。

舅舅去世前半个月就病入膏肓了，送去县医院时表哥也正在那里住院，医生建议手术，表哥正在犹豫不决。医生给舅舅做了些检查，说没什么治的了，回家去养（等）着吧，舅舅就被送回了乡下，继续由舅妈拄着拐照顾。二表弟在相距四五里远的村里，偶尔骑摩托来看一眼就回去了。据说舅舅卧床太久，已经生了褥疮。

其实舅舅最小的儿子，最小的表弟去年春节以来是跟舅舅舅妈生活在一起的。他因长期家暴小表弟媳被表哥强送精神病院，诊断为躁狂症长期住院治疗。舅妈心疼，去年春节跟表哥大哭大闹接了出来跟二老生活在一起。去年秋天回去见面，我觉得表弟一切正常了，但表弟媳仍不接受他回家，他就在父母家长住下来，每天任何事不做，只早出晚归钓鱼。表弟不帮忙还要舅妈照顾，时间长了舅妈也有抱怨但是无可奈何。亲戚们都说这是舅妈惯坏的幺儿子，五十岁的人了，完全没长大。

山里荒野处多，老人们过世了，大多偷偷土葬。山高人稀，既不占用耕地，也不存在卫生问题，如果没人举报，埋了也就埋了；若有人举报，镇里来人也多是罚些钱了事，真的挖出拉去烧化的，极少。既是偷偷土葬就要赶及时，不能停灵操办，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风光葬就不得享受了。

前年母亲去世，之前她就交代了姐姐姐夫，不要告诉任何人，就在他们后山挖个坑埋了就好。母亲也是当天安葬，等我们到晚八点多到家才出殡。

舅舅去世，也是当天下葬，如果埋在他现住的村组，要借占别人的山，那就要花钱；所以运回了二表弟的自留山。虽说穿过了两个村组，也安然无事。山里民风淳朴，非有宿怨，一般乡亲是不会做举报那种缺德事的。

表哥不在家，舅舅丧事由二表弟主持操办。请了丧事班子，做了砖墙墓围，全部办完大概花了两千多块钱。事后姐姐去看舅妈，舅妈又大哭一场，说办完舅的事二表弟媳就当着众姊妹宣布：老爹后事我们办了，老妈以后就该你们了！

舅妈说，舅舅去世前两三个月，表哥建议卖了房前屋后的一二十棵大杨树，说好树钱用于舅舅舅妈养老送终。但四万块钱一到手，就被舅妈娘家侄儿和二表弟媳各分一半拿走了，说是表哥欠他们工钱。二表弟媳还和舅妈吵了一架，说她只顾娘家侄儿不管亲孙子孙女。

舅舅去世前天晚上，在武汉照顾表哥做手术的表嫂（也是姨表姐）梦到舅舅家门前场院人来人往，来了不少大小汽车，心知有事，打电话托姨表姐英帮忙去看看；英表姐跟儿子开车去看时，舅舅刚刚落气。所以，一众侄儿外甥，就只英表姐参加了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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