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如山
作者:顾马
父亲在我的印象里,温和慈祥,我从未见他发过脾气。父亲这般的心胸开阔,气量之大在我五十多年中也没遇到过。当时,我家是二楼加个阁楼,总二个房间加一个底楼。可是要容住我生母的二位弟弟,希明、希志舅舅,小姨妈;父亲的三弟,我的三叔;我同父异母长兄的舅舅;还有一位成为孤儿的堂兄,连我们兄弟六个。这么多人要住下来,更要吃饭。这是个大家庭。吃饭时象一个大食堂。所有的生活开销却由父亲一人挑起。当时解放前后,家里经济並不富裕,父亲只得在外找了三份工作,现在想来父亲真的很辛苦、不容易。但父亲从未有厌烦的言语。这些往事是从当年实见我家状况的堂兄那里得知的。

当时我还幼小,懵懂。然而,却让我在过后的日子里,越发体会到父爱宽广无边。
小时候,每到黄昏时分,父亲回家就会从包里拿出两粒糖给我。
父亲对我从来都不会吝啬,但他自己平时是很节约的,看见袜子破了,就叫我母亲贴一块儿布缝上几针,打一个补丁。里衣父亲是不在意的,但是外衣外套他总是穿得很得体,他穿的中山装,风纪扣从来都扣得很整齐,也许和他在单位做领导有关吧,但我却始终认为和他做事从不马虎、严谨的习惯是一致的。
我五六岁的时候,父亲已经年过半百了。那年除夕前一夜,我跟着父亲去启东老家探望祖母,坐晚上8点多的船。我们在十六铺的大达码头上船,码头上人很多,有的挑着担子,有的背着麻袋,有的拿着铺盖,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是在赶往自己老家。
我们坐的船一直到第二天凌晨5点多才到达三和港
,然后父亲带着我到乡下时,已是早晨7点多了。
大年夜,天下着大雪,那时没有车直达老家,父亲带着我在泥泞的路上行着。那天我穿着继母给我过年新买的皮鞋,走了大约5、6里路,我的脚后跟痛得狠,随着父亲的脚步,一步一拐。父亲回头看见越走越慢,退回来一手拉着我,弯腰,一手撂起我的裤脚管,轻轻说了声:“唷,出血了,怎么不说啊?”便拿出一块手帕,帮我在伤口处打了个结,转身一下把我抱起,就这样一路背我,又走了十五里路到了祖宅。
父亲特意从上海带了一些特产老城隍庙的五香豆和糖果,还买了一点沙琪玛带给爱吃甜食的祖母。
在我的记忆中,很多时候父亲都是这么默默地关爱着我。上中专时候,我已经十八岁了,但父亲执意要骑自行车帮我送被子,还有一袋行李和一床草席,父亲驮着这些东西从南市的斜桥骑到了周家渡。摆渡过江后,父亲一直把我送到校门口。他有些不舍地看着我,我便说,“你回去吧,没事的。”
我往校园里走去,回头一看,父亲还站在门口,远远地望着我,见我回头,把一只手举得高高的,说:“好好读书,下星期六早点回来。”
我大声回道:“好的,爹,放心。”
看着两鬓斑白的父亲,离去的蹒跚步履,我感到父亲明显地苍老了许多,父亲虽不多话,却总是用很平常的话语,来表达最深切的关爱。
后来我工作后,家里兄弟闹矛盾,我一气之下搬到单位里住了3个月。这期间,父亲来过三四次电话,写了好几封信,信上说:“宝儿,你母亲天天在想念你,因为你能劝她,她还是要听你的话,你几天不回来,她嘴巴念你:小儿子为啥不回来,讲我也不要小儿子了。”
我读着念着眼睛就湿了。我知道其实是父亲希望我早点回来,希望能看见我。至今,想起这个简短平实的语言,心里一阵愧疚。我感受到父亲藏在心里的深爱。
为报社工作之后,我在报纸上发表了不少的文章。父亲因病去世,我在整理他遗物时候,发现父亲竟把我发表在报纸上的所有文字都珍藏着,瞬间我鼻子一酸,非常的难过。
回想过去,当时年轻的我也没感觉到什么,而今自己为人父以后,才感受到当年父亲的爱是那么深沉,那么无私,默默关心着自己孩子的每一步成长。
(顾马口述编辑\马文友整理于汉唐精舍201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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