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人
(2009-08-01 07: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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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我在法国尼斯美术学院做访问学者的时候,和学校里的几位老师探讨过一个问题“什么是理想的大学”,大家都说了各自的想法,我虽然语言不算好,但还是大致听懂了一些。后来我问其中的一位对中国大学教育熟悉的老师,“欧洲的学生与我们相比有什么差别?”他想了想,说:“欧洲的学生想象力丰富,你们务实。”后来我又问:“法国的索邦第四大学或法国高等师范学院是不是理想的大学?”他说:“可做目标,不可为理想。”我试探着表达了我个人的朦胧体会:“大学当为自由的思想殿堂。”“这才有了些味道。”他点头赞许,我追问他的意见,他说:“理想的大学是个梦。”不愧是早年学过哲学的,他的答案有些禅意,最哲学的也最艺术。
理想非目标,目标有形,是目测标高,踮起脚来看得见,跳起脚来摸得着;而理想无形,没有止境,是向往中的境界。我有个初中同学原本家境贫寒,辍学下海后发了大财,他出资资助同学聚会,席间向我们大家提出一个深奥的问题:“人生的意义何在?”,他为儿子请了五花八门的家庭教师,把自己的理想都堆在可怜的后代身上,不累死孩子不算完,然而这种痛苦的转移并不能弥补其失落的一切。有了钱才知道货币与终极关怀无关。
理想绝对而完美,只要假定条件无限,就是超验的信仰,由想象开始,直至无限。道教阴气太盛,佛教过于疏空,基督教则有些沉重。而理想作为精神寄托,是个人的宗教,可以用来安放心灵。每个人都有宗教情结,不能分析,只能内悟,不能实现,只能憧憬。条件总归有限,理想无法全面复制,而其魅力就在于不断接近的过程中,希望多失望不多。临死前壮志未酬者最少遗憾,这种人如果回顾一生,肯定站在可能的最高端。
理想是一种生活态度,人生多有无奈,人心需要慰籍,飘到高空俯瞰世界,能够看清物域,从而活的通透起来。理想更是美好的心情,人能自由安顿的东西不多,神往是个好去处,但是我们大家常常忘记这种自由的可贵,不会用神思来照料每日的情绪。人有现实的显性面,也有理想的隐性面,阴平阳和才健康饱满。人不能只活出自己的一半,这样活着就死掉了另一半,而许多人生问题与人生辉煌都是在那一半中孕育、在那一半中成型。
今天如果我真诚的和我的学生们谈论信仰,谈论理想的确立,他们一定会像发现怪物一样的看着我,在讲实惠的年代还把理想信念当真,不是吃饱了撑的,就是有病,不是古董,就是伪君子。“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张载的“横渠四句”是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理想,而在当代的年轻人身上再也看不到这种高远疏朗的气息了,大家都有目标,少有理想,喜欢过小日子,没有大心思,算计着毕业了如何快速收回“机会成本”。这可以理解,但不可以放任,想法大众化容易导致鼠目寸光。而我想高等教育大众化以后依然还要担负起培养精英的责任,大学是人类的精神巢穴,是精神的避难地,不仅要适应社会,更要引领社会,而理想的大学缺少不了有理想的大学生。
理想是梦,需要追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