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红楼梦》
(2009-06-16 06:2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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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这些天杂七杂八的写了十篇关于《红楼梦》的小文,今天应该做个小结了。写这些本是应一个小朋友之邀,这个性格开朗、异常活跃的小朋友前段时间突然迷上《红楼梦》,便迫切的来找我谈,我也就随口说说自己的看法,并没有当成一回事,直到十来天前,我忽然记起当年我读《红楼梦》时的情形,觉得和他有些类似,就稍微认真起来,用我这个年岁和阅历再次盘点一下这部千古奇书。
我从12岁开始看《红楼梦》,陆续看过十二遍,到我23岁最后一次通读完后,大约有十余年没有动过它了,直到现在身边也没有个完整的善本。不过我那时读书倒是非常认真的,将几个版本的书都几乎翻烂,记了不下十万字的读书笔记,到现在我还能记得书中的人物关系表,大观园的地形图还能随手画出,那时记忆力还算好,曾经背诵过该书,只不过就背到了第七回,再也没有继续下去。
当年我家有一个邻居,我称为朱大哥的,他送给我第一套书,从那时起,这部书曾伴随我左右度过我的少年岁月,到了高中时候,我又陆续收藏了其他三种版本,于是在我自己的房间,歪歪扭扭的题上四个字的堂号“四红小室”,自称自己为“四红小室主人”。高中的时候,曾写过一万多字的《论高鹗后四十回的艺术特色》一文,那时最大的理想就是这辈子去做一个红学家,那时我发现全书的写作有可能与《易经》有关,有不少回次与卦象暗合,而曹先生只写到八十回,又未达到圆满,以《周易》解红楼,可能是我今后的工作。再后来,梦醒了,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今天再读《红楼梦》,就有了另一番心境,与少年时完全不同。沉郁的心境更使我看中的是梦。《红楼梦》一书,好就好在人生一“梦”。梦,当然人人都可以有种种解释。古往今来无数的读者,万众一心,共识认同那块青苔无痕、字迹漫漶的大石头上所记那个大“梦”;一个似乎共同神游过、经历过,甚至现在仍浸淫其中难以解脱也不甘解脱的“梦”。并那块大石头自身也无非是一“梦”。因而大家忘乎所以,渐入梦乡。恍忽迷离中遇到多少似曾相识的旷男怨女,尊卑亲友;经历多少牵肠挂肚、恩恩仇仇的人情世态。甚至忘却身为阿谁,扮演起其中一个或多重角色来:或老或幼,时男时女;贫贱富贵,聚散无定;悲欢歌哭,情自中来。待至牛头马面,勾魂索命,吓得大喊一声醒来;浑身冷汗,定睛看时,窗外芭蕉冉冉,手中旧书半卷。于是废书长叹,掩卷沉思。却又觉得身边人、世间事,多半梦中也曾相遇。细寻思去,某领导言谈酷似贾政;其身边人物有的便像詹光、单聘人。某女性,大家风范,眉眼笑语,处事待人,宛然活宝钗。某主任宦海经历,大致与贾雨村相似,只是爱找多姑娘一类人物鬼混;却也大节未亏,并不妨其青云直上。某子弟纯粹地一个薛蟠,狐群狗党,横行一时,竟谁也管他不下。尤二姐甚多而晴雯难过。昨夜隔壁邻居大吵大闹,宛若凤姐泼醋、贾琏撒泼。如此这般,庄生梦蝶,蝶梦庄生,难解难分。
正因为如此,我觉得读此书,全应着在“梦”字上。梦之妙处,全在浑然二字,全在不可言说。诸葛亮就是大明白人,一句“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出言不凡,仿佛要一语道尽梦之玄机。接下去,一个哈欠,却是“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顾左右而言他,关于梦,一字未提。说也说不清,不说为佳,此之为自知之明。中国人似乎都有这种自知之明。遇到非“梦外说梦”不可时,便称是“圆梦”。“圆”之为言大矣!“圆”字我取“自在圆通”之义。即近于明人陈士元《俚言解·圆梦》所说:“圆者通融不滞之谓。”所以,对于“梦”中人物性别,不须认定雌雄公母;年龄,何必查清午马未羊;地点,江南塞北均无不可;朝代,无非唐宋元明清;民族,管他汉满蒙回藏。如果定必发愤忘食,要弄个子丑寅卯,一清二楚,桩桩件件,对号入座。好端端一座七宝楼台,便全成了残砖断瓦。梦已不复存,哪里去寻梦之美、梦之神、梦之灵?所以,“梦”只可“圆”,不可“滞”;“滞”则必“破”。特别像曹先生这样大梦家的梦,我辈凡夫俗子,即使身心性命全投进去,也不知能否领略其梦中说味于万一。若还屑屑刺刺,倨傲前贤,那真是痴人说梦了。当然,纪晓岚有言:“《易》为众人而作”;曹氏之梦,更是为众人而作。那么我们也自无妨把自己尝过的酸甜苦辣,日夜思念的痴心妄想,捉摸不定的悃忱积愫,或一股脑儿,或分期分批,掺和进那无涯无际的“大梦”中;也许能使自己有生之年多一点生意,添几分色彩,尝几口鲜活香辣滋味。无梦处生出个梦来,岂不是好!
人本来就浮生若梦嘛!还是不说了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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