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文化模式下的男女关系

——从张爱玲的《色·戒》谈起

                       张红萍

当我思考理智与情感的问题时，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张爱玲的《色·戒》，或许这篇小说是有关中国传统文化模式下男女情感与理智的典型范本。张爱玲总是高明的，对男女关系洞察秋毫，她看似在写一个敌伪时期有关刺杀汉奸的故事，其实阐释的确是中国传统文化模式下的男女关系。我的朋友S说：许多中国男人没有浪漫情怀，在男女关系上没有道德和正义感，是因为我们的传统中没有这样的文化和教育，也没有这话的榜样，所以一代代产生的就是易先生这类男人。

我常常听中国男人说要找女人一定要漂亮的，这不单单是爱美之心人人有之，反应的更是一种传统文化，把女人当作物——猎物，当作性欲的对象化，而没有当作一个完整的人看待。《色·戒》的开头，在描写王佳之的时候，就是把她当作一个中国传统文化模式下的猎物描写的：“酷烈的光与影更托出佳芝的胸前丘壑，一张脸也经得起无情的当头照射。……两片精工雕琢的薄嘴唇涂得亮汪汪的，娇红欲滴”。这正是一个性感而美丽的女人的写照。这就是他人（传统文化模式下的中国男女）眼中的女人——性欲对象化的人物。

对于这样的女人，谨慎异常到连酒都从来不喝的易先生还是起了欲念。但要记住，那仅是欲望，绝不是感情。这一类的男人只有欲望和理智，没有感情。因为他们要在社会上打拼，因为他们人生的目的是获取功名与利禄，一旦生活中出现了与他们的利益发生冲突的事情，他们立刻将它扼杀，绝不迟缓，绝不留情。王佳之与之打交道的男人正是这样一个老奸巨猾、小心谨慎的汪伪政府的高级特务官员，王佳之的任务是出于爱国之心要将麦刺杀，她已经付出了两年的辛苦。但却在最后一刻，在珠宝店里，易先生正在给她买一颗巨大的钻石，她却感情用事地想：“这个人是真爱我的，她突然想，心下轰然一声，若有所失。……‘快走’，她低声说”。这就是男女的区别，女人常常不用理性思考问题，而感情用事。其实易先生也常常给与他厮混的欢场女子买钻戒，而王佳之却以为易先生只为她买钻戒。就像张爱玲说的：女人常常以为男人只对她真心。

王佳之就因为这感情用事送了命。她感情用事，但易先生却理性、冷酷。易先生一脱离危险，立刻打电话给手下：“把那一带都封锁起来，一网打尽，不到晚上十点钟统统枪毙了。”他在处决王佳之的时候绝没有一点的感激与悲伤。他还用传统的思维思想：“她临终一定恨他。不过‘无毒不丈夫’，不是这样的男子汉，她也不会爱他”。张爱玲是多么的入木三分，她对中国的传统文化认识深透，“无毒不丈夫”，这就是我们的传统文化，我们的男人都是被这样教育的。“不是这样的男子汉，她也不会爱他”，我们的女人也是被这种文化灌输长大的。易先生在心狠手辣之后还要自我满足一番：“他对战局并不乐观。知道他将来怎样？得一知己，死而无憾。他觉得她的影子会永远依傍他，安慰他。虽然她恨他，她最后对他的感情强烈到是什么感情都不想干了，只是有感情。他们是原始的猎人与猎物的关系，虎与伥的关系，最终极的占有。她这才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这就是传统文化下中国男人眼中的男女关系，只有猎物与猎人，占有与被占有的关系，易先生得意于女人对他的痴情，这助益于他的男子气概，他需要这个，在那风雨飘摇的时代。他不仅需要性的发泄，他也需要精神的自我满足。只是这一切与感情一点也没有关系，他得意于自己干得漂亮，“不得不提前行动，不然不但被别人冒了功去，查出是走他太太的路子，也于他有碍”。多么的现实和理性啊！传统文化模式下的中国男人就是因为太现实，所以没有浪漫，也没有道德与正义感。

当然了，中国的男人也有与易先生完全不同的，比如徐志摩，但是有几个徐志摩呢？大多数的还是易先生。

2009、09、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