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山楂树山楂树,请你告诉我
(2009-04-03 13:2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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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感美丽纯洁透明杂谈 |
林徽因说:“我苦恼极了,因为我同时爱上了两个人,不知怎么办才好。”这是发生在1932年的传奇。
哲学家金岳霖是一个潇洒、大度、幽默、风趣、热心、好客的人,他在清华、北大有许多亲密的同事和朋友,他脾气好,能包容,好相处,好人缘。在所有的朋友中,徐志摩仍是他最亲密的朋友之一,他是徐志摩离婚的证明人,又是徐志摩与陆小曼结婚的伴郎,后来又是徐志摩看望林徽因时的陪伴,总之他们好到相互不避隐私。1928年以后,徐志摩为了摆脱上海乌烟瘴气的生活,到北大做教授。1930年冬,林徽因为养病,从东北大学回到北京定居。1931年徐志摩经常上山(西山)看望徽因,为避浮言,每次上山必叫上金岳霖和张奚若,有时也由林徽因的堂弟林煊陪同。金岳霖大概是此时结识林徽因的。
美国哈佛大学校长坎南的女儿费慰梅这样描写徽因:她的健谈是人所共知的,然而使人叹服的是她也同样擅长写作。她的谈话和她的著作一样充满了创造性。话题从诙谐的轶事到敏锐的分析,从明智的忠告到突发的愤怒,从发狂的热情到深刻的蔑视,几乎无所不包。她总是聚会的中心人物,当她侃侃而谈的时候,爱慕者总是为她那天马行空般的灵感中所迸发出来的精辟警语而倾倒。无疑,金岳霖就是这倾倒者之一。虽然最初他只是作为志摩的陪伴出现在徽因的生活中,但他们三人有共同的留学背景,同时又是天真、浪漫、理想的一类人,从理念到天性他们都是最接近的人,因此,很快就来往密切了。
当初留洋回国的那一批知识分子,立志用现代科学改造中国,但他们走的是一条教育救国的道路,基本上他们不认同中国的习俗与传统,虽然生活在中国社会的大环境中,但他们却创造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环境。他们有一个小圈子,在这小圈子里,他们探讨学问,互通往来。这小圈子中的女性本来不多,而如徽因这样才貌双全,性格可爱,个性突出,独立特行的女子更是寥寥无几。因此在国外生活了11年的老金,欣赏她是很自然的事。
当金岳霖为林徽因那天马行空般的灵感中所迸发出来的精辟警语而倾倒时,无疑他偷偷地喜欢上了她。但这喜欢不是简单的男女喜悦,如果仅仅是这样,总有喜新厌旧的一天。他更多的是认同、欣赏、钦佩徽因。金岳霖被林徽因的美貌、气质、谈吐、思想、才华、性格所吸引,其实被林徽因所吸引的男士又何止金岳霖一个,只是这一个更痴情。可以说,见过徽因的人没有不被她吸引的,她的许多女学生和同性朋友都爱她不过,可见朋友喜欢她,是不分男女的。这喜欢是纯洁的,公开的,是追求精神生活的知识分子的一种投合、浪漫和情趣。据说当时也有许多人喜欢凌叔华,也有许多人喜欢周培源的妻子王蒂澂,一个女人招人喜欢除了才貌品学,恐怕性格、个性更为重要。喜欢的人是朋友,还须是夫妇共同的朋友。比之许多女性的美貌、美德和才华,徽因更胜一筹,而她的热心更多一份,她的性格更强一些,她的思想更激进鲜明,这更多一点使她具有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使她拥有了众多的崇拜者。
老年后的金岳霖解释过爱与喜欢的不同,他说:“爱与喜欢是两种不同的感情或感觉。这二者经常是统一的。不统一的时候也不少。就人说可能还非常之多。爱说的是父母、夫妇、姐妹、兄弟之间比较自然的感情,他们彼此之间也许很喜欢。果然如此的话,那他们既是亲戚又是朋友。我和我的二哥与六哥就是这样。喜欢说的是朋友之间的喜悦,它是朋友之间的感情,我的生活差不多完全是朋友之间的生活。我差不多不到长沙(老家)去,到上海去有一两次住在二哥家里,但主要是在徐家或张家,他们是徐志摩的亲戚。我至少是1914年起就脱离了亲戚的生活,进入了朋友的生活,直到现在仍然如此。1932年到1937年我同梁家住在北总布胡同,我同梁从诫现在住在一起,也就是北总布胡同的继续。”从美国回到中国至去世,他总是和自己喜欢的朋友住在一起。
1932年,当金岳霖与梁家同住之时,他已37岁。37岁还没有结婚,这在中国传统社会也是独特现象。他之不结婚,或许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人选,或许根本就不相信婚姻。他是哲学家,崇尚理性,对婚姻有不同于常人的思考也很自然。他那本哲学巨著《知识论》,就人类的种种作了精辟的分析,这分析当然包括情感。他说:意义愈不清楚,情感的寄托愈丰富;意义愈清楚,情感的寄托愈贫乏。或许对于情感的选择,他只想要“情感的寄托的丰富”,不想要家庭的琐碎的清楚。他一生不结婚,一半或许是为了徽因,与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冷漠地生活在一起,还不如远远地看着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来得恰意。而一半则可能是他自己的理性选择,倒是梁家成全了他的这一理想。
他住进梁家后院的时候,正值徐志摩去世,他和徽因都是志摩最亲爱的朋友,那段时间他们谈论最多的无疑是志摩。林、金对志摩共同的思念、哀悼加深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对于徽因,能够诉说私情的朋友并不多,无非是老金、费慰梅。徽因对老金爱的萌生如果说是男女相悦,还不如说是理解的需要,精神的渴求。徽因说老金:真是能了解同时又极客观极同情极懂得人性。这样的人,当然够格做徽因的朋友。从对人生、人性理解的深刻、宽泛到对徽因的一往情深,适合徽因的知己非老金莫属。费慰梅说:“她那众人都感知的吸引力,向他提供了在他那深奥的精神领域内所缺乏的人性的旋涡。在她这方面,他的广泛的人生经历和他天生的智慧使他成为她的创造性的完美的接受者和可心的鼓舞者。”他们互相需要,成为对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费慰梅评价说:“他当然是爱她的”,但是无私而坦诚的爱。因此才有了1932年夏天,中国版最精彩的爱情传奇。
1932年夏天,思成外出考察一走又是多天,这天他从河北宝坻县考察归来,徽因哭丧着脸对思成说:“我苦恼极了,因为我同时爱上了两个人,不知怎么办才好。她和我谈话时一点不像妻子和丈夫,却像个小妹妹在请哥哥拿主意。”因为她对金岳霖的爱并没有与她对梁思成的爱有所冲突,但她确实是爱上了老金,像爱一个大哥哥一样爱他,她不想欺骗丈夫(这不符合她做人的标准),她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深爱她的思成:“半天说不出话来,一种无法形容的痛楚紧紧地抓住了我,我感到血液也凝固了,连呼吸都困难。但是我也感谢徽因对我的坦白信任,她没有把我当一个傻丈夫,怎么办?我想了一夜。我问自己,徽因到底和我生活幸福,还是和老金一起幸福?我把自己、老金、徽因三个人反复放在天平上衡量。我说,她是自由的。如果她选择了老金,我祝愿他们永远幸福。”
思成的爱林徽因,天下无二。他自始至终想着的是她的幸福,他没有想他的权利(法律的),也没有想他的自尊。他说“你是自由的”,这无论如何不是凡夫俗子所能做到的,没有一定的胸怀、修养、品德的人绝不会这样行事。徽因把思成的话说给老金,老金听后说:“看来思成是真正爱你的,我不能伤害一个真正爱你的人,我应该退出。”对于老金,他爱徽因,真心实意地爱,一生一世地爱,但他不会爱到伤害他人的地步,他和徐志摩不同,他是理性而无私的,他没有把她从她的家庭拉走的想法。而徽因也绝不会离开她的家庭,她向来爱她的家庭胜过一切。这一场风波无非是说出自己的真情,但结果却考验出三个人的品性。从此以后老金是无私地坦诚地爱徽因,同时爱思成,爱家里的每一个人,因为他们值得他爱。从那以后,他把自己从属于梁家,心甘情愿地从属,这符合他的理想和情意,这是他一生的选择,忠贞而不渝。
这场情感风波,并没有人受到伤害。思成了解徽因,她是那么一个情感丰富,喜欢激动,赋有激情的浪漫诗人。出于创作的缘故,她或许常常需要使自己的情感处于波澜里,情感是她创作的催化济。她需要小小的感情纠葛,她也从不避讳自己的情感波动。当沈从文因自己的情感风波苦恼地向她倾诉时,她说:他身上的诗人气质背叛了他,并且在生活及其冲突面前感到如此困惑和不知所措,使我想起了雪莱并回忆起志摩如何同世俗的悲伤奋斗,我不由得感到天真的快乐。徽因也是这样,她身上的诗人气质背叛了她。徽因是一个直率真诚的人,从女人的角度来讲,她不会保护自己。她不像有些女人为自己名誉的清白庆幸并沾沾自喜,这些人其实是一些胆小鬼,而且世俗,伪装并且虚伪。她则不同,她敢于坦率地表白自己的情感,全不顾世人怎样评说。她说:“人活着的意义基本的是在能体验情感。……我的主义是要生活,没有情感的生活简直是死!生活必须体验丰富的情感,把自己变成丰富、宽大能优容能了解,能同情种种‘人性’,能懂得自己,不苛责自己,也不苛责旁人。”这是情感所能达至的境界,但她又说:任性到损害旁人时如果你不忍,你就根本办不到任性的事。虽然她是任性的,但她绝不会任性到损害思成。浪漫的她虽然也喜欢体验极端的愉快,灵质的、透明的、美丽的近于神话理想的情感,但这只不过是诗人的浪漫。他们崇拜情感,但绝没有时间和精力玩弄情感。
住在前后院的三个人,生活的和谐而风趣。思成宽厚、好客,老金能说会道,又包容、客观,徽因情绪波动,热情洋溢,思想活跃,主意最多。他们心性高洁,但心地单纯。他们理想高远,目标远大,献身科学,追求事业,钻研学问,教书育人。他们都有自己一生的事业目标。老金要在中国建立融认识论与逻辑学为一体的现代哲学体系;梁思成和林徽因要对中国的建筑作一个全面系统的整理,还要将西方的建筑理念引入中国。他们大部分的时间用在自己的研究上,作为精神的沟通和知识的交融,作为友谊的连接和精神的需要,他们每周在老金的住处有一个“星六聚会”。而来往的大多是清华、北大的学人,是老金志同道合、情意相投的亲密同事和朋友。老金的生活是自主的、理想的,但同时也是单调的。与梁家的来往,通过将自己从属于梁家的方式,老金的生活得以平衡、有趣和充实。老金的早饭在自己屋里吃,他雇着一个西餐厨师。中饭和晚饭,则将自己的饭菜搬到前院,与梁家一起用餐。
1932年到1937年,是徽因人生最美好的阶段,是一个女人绚丽的夏季,那段时间留下了徽因最美丽的身姿,最快乐的笑声。那时的她30岁左右,风姿绰约,充满朝气,是一个欢快的少妇,正像她的诗作《深笑》中描写的:“是谁笑得那样甜,那样深/那样圆转?一串一串明珠/大小闪着光亮,迸出天真!/清泉底浮动,泛流到水面上,/灿烂/分散!”她是那样充满信心,甚至豪情万丈,她的诗《激昂》写道:“任一座高峰,攀牵着白云,/和绵一样的霞光,跨一条/长虹,俯临着澎湃的海,/在一穹匀净的澄蓝里,/书写我的惊讶与欢欣,/献出我最热的一滴眼泪,/我的信仰,至诚,和爱的力量。”
她的家庭、她的朋友、她的知己让她相信生活是美丽的梦。
2009、04、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