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思之一：从前十三回看：波塞冬、宙斯和阿基琉斯，与特洛伊战争

希腊神话中，波塞冬是裴琉斯的父亲，阿基琉斯是裴琉斯之子，那么，波塞冬是宙斯兄弟，是阿基琉斯的祖父，宙斯也是阿基琉斯的叔祖。

关于阿基琉斯，《伊利亚特》第一卷主要写到他，半人半神——阿伽门农退回了祭司的女儿克鲁塞伊丝，，却抢走了主将阿基琉斯的女人布里塞伊丝，希腊人免去了瘟疫和大量的死亡。然而，半人半神的阿基琉斯并不善罢甘休，而且宙斯已经渐渐为他站台，答应他母亲的哀求的几个目标，不出意外会逐一实现。

阿基琉斯置身迅捷的海船旁边，日复一日地呆在船边，耗磨着自己的心力。

希腊联军在战争溃败之际，阿伽门农准备打道回府，狄俄墨得斯表示反对，奈斯托耳主张弥补过失，阿伽门农完全同意，德高望重的奈斯托耳挑出5个人：俄底修斯、福伊尼克斯、埃阿斯等去赔礼道歉，做阿基琉斯回心转意，重上战场的思想工作，却遭到失败；狄俄墨得斯要求黎明时，阿伽门农应苦战在军阵最前面。

挑出5个人：福伊尼克斯（阿基琉斯的私人教师）、埃阿斯（第四支希腊联军首领）、俄底修斯（第十四支希腊联军）、俄底俄斯（俄底俄斯，咯利宗奈斯人的首领）和欧鲁巴忒斯（伊萨凯使者）

奈斯托耳在此提出了一个影响全局，决定胜负的伟大希望和建议（由此看，第十一卷在全书中极其重要，不可或缺）：即建议和希望帕特罗克洛斯：或许可用恳切的规劝唤起阿基琉斯的激情，至少让阿基琉斯派帕特罗克洛斯出战，给达奈人带来一线胜利的曙光。让阿基琉斯给帕特罗克洛斯那套璀璨的铠甲，穿着它投入战斗；这样，特洛伊人或许会把帕特罗克洛斯当阿基琉斯，停止进攻的步伐，使苦战中的阿开亚人的儿子们得获一次喘息的机会。

现在，我们可以来梳理一下阿基琉斯的祖父波塞冬和叔祖父宙斯在《伊利亚特》前十三回中的主要表现——

第二卷，阿基琉斯对自己的母亲说：“……在不死的神祇qí中，只有你曾经救过克罗诺斯之子（宙斯），乌云的驾驭者，使他免遭可耻的毁灭。当时，其他俄林波斯众神试图把他付诸绳索，包括赫拉、波塞冬，还有帕拉丝·雅典娜。……”这里看出，宙斯与波塞冬“有隙”。

第七卷，两军谈判妥协，俄林波斯山诸神议论特洛伊战争：天上的神祇qí注视着阿开亚人所从事的这项巨大的工程。裂地之神波塞冬（宙斯的兄弟）首先发话，说道：“父亲宙斯……你没看见吗？这些长发的阿开亚人已在船外筑起一道护墙，并在墙外挖出一条深沟，却不曾对我们供献丰盛的祀祭。高墙的盛名将像曙光一样照射，而人们将会忘记另一堵围墙，由我和福伊波斯·阿波罗手筑，为英雄劳墨冬的城堡。”

宙斯兄弟波塞冬一番话极大地纷扰了宙斯的心境，宙斯说道：“你在胡诌些什么，力镇远方的撼地之神！……等着吧，等到长发的阿开亚人驾着海船回到他们热爱的故乡，你便可捣烂他们的护墙，把它扔进海里，铺出厚厚的沙层，垫平宽阔的滩面，如此这般，荡毁阿开亚人的墙垣！”

这里，波塞冬说的，似乎是站在特洛伊守军一边，其实，他是“话中有话”，目的是“纷扰了宙斯的心境”。

第八卷中，宙斯召集诸神训话，要求不得“另搞一套，前去帮助达奈军伍或特洛伊兵众”，可是他自己首先违反，而后又几次出尔反尔，态度矛盾。特洛伊守军在宙斯和阿波罗等大神的护佑下，整体上在战场上处于上风，取得“赶得（希腊联军）遑遑奔逃，许多人死在特洛伊战勇手下”的战绩。

赫克托耳的一番吹擂，激怒了天后赫拉。她……对着强有力的神祇qí波塞冬嚷道：“可耻呀，力镇远方的撼地之神！你的心中不带半点怜悯，对正在死去的达奈人……而你也曾谋划要让他们获胜。假如我等助佑达奈人的神祇qí下定决心，踢回特洛伊兵众，避开沉雷远播的宙斯的干扰，他就只能独自坐在伊达山上，忍受烦恼的煎磨。” ……强有力的裂地之神答道：“赫拉，你的话太过鲁莽……我无意和克罗诺斯之子宙斯战斗……”

这里，我们看到裂地之神隐逸着自己的真实态度，赫拉在激将他。

第十二卷，荷马勾画达奈人修的壕沟和护墙最后消失的情景：当所有最勇敢的特洛伊人战死疆场，众多的阿耳吉维人长眠客乡，剩下一些人回返后，波塞冬（希腊神话中的海神，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他是宙斯和哈迪斯的兄弟。）和阿波罗（宙斯和勒托之子）议定，引来滚滚的河水（共8条河流），冲袭扫荡，捣毁护墙。总之，波塞冬和阿波罗（叔侄二人）会把一切整治清楚。

第十三卷：波塞冬护佑和支持希腊联军的言行，表现得很充分：第十三卷写“海船”大战。波塞冬与宙斯有对立心理，左右特洛伊战争。波塞冬幻取卡尔卡斯（希腊神话中的预言家）的形象与伊多墨纽斯（宙斯后裔）并肩战斗，为希腊联军打开局面。波塞冬的孙子安菲马科斯被赫克托耳杀死——

（1）宙斯和波塞冬的对立心理

宙斯心理：第十三卷一开始，写宙斯心理：让两军没完没了地打斗，心中坚信，神祇qí中谁也不敢助信谁。但是宙斯的兄弟波塞冬，目睹阿开亚人正遭受特洛伊人痛打，心生怜悯，直奔阿开亚人的海船。

（2）波塞冬给埃阿斯等输入勇力。

波塞冬幻取卡尔卡斯（希腊神话中的预言家）的形象，给二位埃阿斯输入巨大的勇力。

与此同时，环地之神（波塞冬）催督着他们身后的的丢克罗斯、雷托斯、裴奈琉斯、德伊普洛斯、阿索斯、墨里俄奈斯和安提洛科斯这7人。

然而，赫克托耳投枪击中波塞冬孙子安菲马科斯。

为孙子安菲马科斯的惨死，波塞冬怒火中烧，催励着达奈人。善使枪矛的伊多墨纽斯（十六支联军首领，宙斯的后裔）和波塞冬遐遇，波塞冬摹拟安德莱蒙之子索阿斯（十五联军，索阿斯率领）的声音与之对话，激将伊多墨纽斯，伊多墨纽斯表示自己向来是一位不屈不挠的斗士；他们马上出发，一起行动，并肩战斗，以此打开局面。就这样，一位神祇qí，介入凡人的争斗。

伊多墨纽斯总在奋勇扑杀……借用伊多墨纽斯的双手，波塞冬杀倒了普里阿摩斯堂兄弟安基塞斯的大女婿阿尔卡苏斯。

特洛伊人正从四面冲围，用无情的铜枪扎开安提洛科斯鲜亮的肌体——在他的周围，裂地之神波塞冬挡护着奈斯托耳之子，甚至在这密集的枪雨中。

安提洛科斯（奈斯托耳之子）从未避离敌群，而是勇敢地面对他们，或通过近身的拼搏。

其时，阿西俄斯（特洛伊战队5首领）之子阿达马斯，就近捅出犀利的铜枪，扎在安提洛科斯的盾牌正中，但黑发的波塞冬折毁了枪矛，不让他夺走安提洛科斯的生命。

荷马明确指出《神谱》中：两位神祇qí——克罗诺斯的两个强有力的儿子（宙斯和波塞冬兄弟俩），句心斗角，使战场上的勇士受尽了痛苦的煎熬。二位出自同一个家族，共有一个父亲，但宙斯先出，并且所知更多。所以，波塞冬不敢明目张胆地助佑，而只能用隐晦的形式，化作凡人的模样，不停地活动在队伍里，催励人们向前。

二位神祇qí在两边系牢了一根敌对和拼死争斗的绳索，同时拉紧两头；它挣不断，解不开，已经酥软了许多人的膝腿。

一方面，宙斯意欲让特洛伊人和赫克托耳获胜，使捷足的阿基琉斯得取荣光；但他并非要让阿开亚全军覆灭，在伊利昂城前，而是只想让忒提丝和她的心志莽烈的儿子争得光荣。宙斯在如何对待希腊联军和特洛伊守军的重大问题上，思想状态是复杂的。既不是简单的一边倒，也不是庸俗的“中庸”。他的本意似乎是“冷漠”和“无关痛痒”，寂寞无聊的时候，也愿意俄林波斯山下的人间，添加一些争吵、流言、风流韵事、利益争夺，甚至发生规模可控的“战争”。然而，由于两方面的原因：他在两军的问题上，常常也表现出“偏袒”特洛伊：一则特洛伊的国王普里阿摩斯毕竟也算是自己的后裔 ^[1] ，而希腊联军的统帅阿伽门农虽然也是宙斯后裔，但主将阿基琉斯却是宙斯兄弟波塞冬的孙子。这些人与宙斯，都有裙带关系，但关系有远近亲疏之别（这些说法，根据《神谱》一书，可百度搜索印证）。二则，宙斯这位神，比较强调言必行，行必果。第二卷，阿基琉斯请求母亲海洋女神忒提丝祈求宙斯帮助：“产生帮助特洛伊人的心念”，“把阿开亚人逼向木船和大海”，“使阿特柔斯之子（阿伽门农）、统治着辽阔疆域的阿伽门农认识到自己的骄狂，后悔侮辱了阿开亚人中最好的俊杰”。宙斯答应：“现在，你马上离开此地，以免让她（赫拉）抓住把柄。我会把此事放在心上，并保证使它实现。为了让你放心，我将对你点头；对不死的神祇qí，这是我所能给的最庄重的诺愿。只要我点头应允，我的言行就不会掺假，不容毁驳；我的意图必将成为不可逆转的现实。”宙斯的意思：先让特洛伊守军获胜，阿伽门农被逼向阿基琉斯后悔认错并请出他，然后打败特洛伊。现在，《伊利亚特》的情节走势，就是按照宙斯答应的思路来构思和落实的。

另一方面，波塞冬呢？他稍稍地从灰蓝色的海浪里出来，穿行在阿耳吉维人中间，督励他们向前，带着焦虑和不安，眼看着他们被特洛伊人痛打，怨恼和愤恨宙斯的作为。

宙斯和波塞冬在战争胜负上的立场和分析，从最后的结果看，他们二位，包括与赫拉、雅典娜、战神阿瑞斯等，实际最终的意见是同一的。只是：宙斯的心思更缜密，言行更犹疑摇摆，实际是目光更深邃，更远大一些。

荷马老先生，把这么重大的国际斗争，战争思想和韬略，寄托在“诸神”的分分合合上，实际反映的是那个时代欧亚板块两类文明的激烈冲突和生死斗争。拿今天比拟：宙斯是联合国的老大，波塞冬美国老大，阿伽门农是联合国的老大。这个西方政治集团，是“城邦”联合体，组建的是联军。于此不同的是东方政治集团，国王是普里阿摩斯，号令三军的统帅是国王的儿子赫克托耳。希腊联军进攻的理由，拿正在受欺负，很生气的阿基琉斯的话来讲——“阿耳吉维人为何对特洛伊人开战？阿特柔斯之子又为何把兵募马，把我们带到这里？还不是为了夺回长发秀美的海伦？凡人中，难道只有阿特柔斯的两个儿子才知道钟爱自己的妻房？不！任何体面懂事的男子都喜欢和钟爱自己的女人，像我一样，真心热爱我的布鲁塞伊丝，虽然她是我用枪矛掳来的女俘。现在，阿伽门农已从我手中夺走我的战礼，欺骗了我，难道还好意思劝我回心转意吗？我了解这个人；他休想把我说服！”阿基琉斯的话，抗议、拷问和审视着特洛伊战争的正义性，但显然他的认识，因为愤怒而极端和片面化，实际上，就希腊联军而言，主要是维护各城邦的尊严和利益而战，为了攻下特洛伊，抢回“海伦”和财产。阿基琉斯的话，用来写照特洛伊守军反击的理由倒是挺合适的：他们是为“可恶的帕里斯，仪表堂皇的公子哥，勾引拐骗的女人迷”而战；“（海伦）好一位标致的美人！难怪，为了她，特洛伊人和胫甲坚固的阿开亚人经年奋战”，也就是说：希腊联军在为大家的荣誉和利益而战，因此人才济济，士气如虹，连俄林波斯山上的诸神也来助战；而特洛伊守军，本质上在为国王普里阿摩斯一家的权利、贪婪和好色的本性而战，为可恶的帕里斯“公子哥”而战，尽管顽强勇敢，但最终得不到“诸神”的庇佑而难逃失败的命运。从这个角度看：正义必胜！民主和共治必胜。家天下必败！这是我们今天读《伊利亚特》最应该领悟到的真谛，是经典传承最宝贵的力量。

荷马老先生，站在三千年前地球文明的门槛，凝望着其后若干世纪：时而“喃喃自语”，时而“引吭高歌”，字字句句，铜腔铁板！留给我们的《伊利亚特》是耐人寻味的！

一般而言，小说写到此，题旨已凸显，似乎可以鸣锣收兵，掩卷搁笔了。可是，荷马的故事才讲一半，还有不少英雄的画面，荷马的奇思妙语在等着我们！（2023年3月31日星期五上午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