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凡达》为什么输给当年《泰坦尼克号》

老海

《阿凡达》是个不折不扣的神话，神乎全球范围的票房，唱绝电影工业的辉煌。短短几月，硬是从世界各地的院线狂卷二十二亿美元，创下一个三十年内不可能被超越的票房奇迹。

这不但是电影工业的一个奇迹，同时也是人类工业史以来的一个奇迹。在这么短的市场消费时间内，能够创造出近一百五十亿人民币经济效益来的单一消费商品，《阿凡达》是人类史上的绝无仅有。说它是一部印钞机，《阿凡达》也不会谦让，它的“印钞速度”顶多只是仅次于索罗斯当年阻击香港政府而狂卷四百亿港币的“印钞速度”，但比比尔盖茨的微软“印钞”还要快上一个几何速度。以此速度，李嘉诚家族几十年奋斗积累的财富也只需六部《阿凡达》在全球公映即可。

所有人都笃信，《阿凡达》也将在这届奥斯卡上狂卷奖项，一如十二年前创下史上第二票房奇迹的《泰坦尼克号》在奥斯卡上的疯狂那样，再度掀起一股“海啸”式的热潮。然而，《阿凡达》却输了。“出乎意料”地输给了毫不起色的《拆弹部队》，而且输得一塌糊涂，从奖项的数量到质量，输了一路精光。

奖项数量上，《拆弹部队》六比三，正好比《阿凡达》多出一倍。在奖项质量上，《拆弹部队》所获得的分别是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原创剧本、最佳剪辑、最佳音响效果和最佳音效剪辑奖，六座金像座座都是技术含量型的。而《阿凡达》获得的最佳摄影、最佳摄影及最佳视觉效果三项的份量明显就差了一大截。毫不讳言，奥斯卡只是象征性地给了全球第一“印钞机”《阿凡达》三座聊以安慰的小金像。比起当年一举拿走１１座小金像的《泰坦尼克号》，《阿凡达》不得不认栽。

《阿凡达》在奥斯卡上的失意，相信卡梅隆早已心中有数。电影，首先属于艺术领域，尔后才属于工业领域。多才多艺又导演又编剧还担当过制作人与剪辑的卡梅隆，想必早已对《阿凡达》在奥斯卡上的命运心中有数。在风光无二的《拆弹部队》面前，他不会认同同人不同命。艺术就是艺术，输掉就是输掉。他比他的所有中国崇拜者都更知道一部电影的艺术价值与工业价值在奥斯卡评委心里的不同地位。如果奥斯卡是一次票房盛会，《阿凡达》便是天下老子第一。但奥斯卡不是电影工业的产物，它是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的艺术之眼。也是全球认同的艺术之眼。艺术之眼，艺术唯上。《阿凡达》岂有不输之理？

同样是 “电影印钞机”，当年在奥斯卡上唯我是尊的《泰坦尼克号》，并不是仰仗史上第一“印钞机”而扬名立万，而是凭借卡梅隆关注人类灾难关注人与自然的独特视野震撼了奥斯卡的评委。就是说，是影片的现实主义手法而不是影片里的最新电脑特技帮助卡梅隆赢取胜利。尽管有人将《泰坦尼克号》归入爱情电影的范畴，但影片的音乐与镜头始终定格在灾难面前的人性上，这是卡梅隆在《泰坦尼克号》里执着而沉着的探索。只要带上脑袋进影院，你都被会卡梅隆的沉着探索牵引着，而忽略仅是作为一条叙事线索而存在的爱情故事，并为之震撼。如果你再次带上脑袋瓜进影院看《阿凡达》，试图寻找当年观看《泰坦尼克号》时的感觉，你就会发现自己徒劳无功，除了感叹电脑科技的日新月异。

一部无比华丽的电影，只会让你看到华丽的画面，大饱眼福，然后徒剩脑袋瓜里的一片空白。一部特技至上的电影，只会让你如置身科技展览会，如入迷宫，然后徒余感叹自己国家的落后与苍白。有人说《阿凡达》是史无前例的视野盛宴，这话说到点子上了，《阿凡达》就是人你来看的，不是让你来思索。只有阿Q惯了的中国人才会捣鼓自己的Q式思维，将它喻成钉子户的教科书，然后就是一阵沾沾自喜，一番津津有味，一股疯疯狂狂。遗憾的是，中国人的盲目崇拜并不能改变《阿凡达》的浪漫主义手法。《阿凡达》终究还是《阿凡达》，还是一部最新电脑科技的集大成者，是浪漫的科幻之片，不是现实主义作品。《阿凡达》输给《拆弹部队》，其实是浪漫主义输给了现实主义。关注战争、关注人类命运，不见经传的《拆弹部队》的确是一部成功的现实主义作品。它的风光是众望所归。

《阿凡达》在奥斯卡上的失利还另有一层积极意义。当年《泰坦尼克号》后，好莱坞一时竟起大制作、大手笔，一部影片动辄投入上亿美元。如果《阿凡达》这次夺取奥斯卡的全线胜利，好莱坞就会变本加厉加大影片制作，大手笔恐怕就要从五亿六亿起点。那样的话，全球电影工业恐怕就会误入歧途。

《阿凡达》是个神话。但神话不会年年有。也不是哪里都会有。误入歧途只会让电影工业从此式微。这是中国电影尤须借鉴的。

2010-3-11    老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