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边的蹉跎

                 葛姝婷

    从前，有个年轻人在梦里遇到神仙，告诉他，在终南山上有一老者，武功盖世，且通晓十八般技艺，如果此年轻人前去拜他为师，不但可以学有所成，成为老者最得意的弟子，而且老者美丽善良的孙女会一生一世爱他，同门的师兄弟都会成为他肝胆相照的知己。但此去路途凶险，一不小心就会什么都得不到，而且很可能连性命都陪上，因此千万要谨慎行事。遇到迷途，不允许使用工具试探，只能选择走还是不走。

    于是第二天，年轻人整理好行装，开始山一程水一程地奔赴终南山。途中，他遇到过凶猛野兽，他勇敢搏斗，遇到过骗子，他也机智逃脱。走了三四个月，终于快到目的地了。

    这一日，他翻山越岭，来到一处绝境，四周云雾缭绕，再往前走，也许就是万丈悬崖。他起初一身是胆斗志昂扬，准备冲过去，谁料到了崖边上，脚下一滑，险些栽下去，摔个粉身碎骨。他费了好大劲才退回到安全的地方，惊魂未定时，他想起了在梦里神仙的嘱咐。看不见路，又不能违反规则投石试探，他能选择的只有跨过去或者回头。跨过去，要么是摔死，要么也有可能这根本就不是悬崖，他可以安然无恙地走过去；回头，便是回老家去，平平静静地过一生。

    他想着，这一路走来不容易，轻易回头就等于前功尽弃，所以不忍回头；如果跨过去，很可能摔死，生命可贵，他宁可平静地过一生；也有可能他可以顺利走过去，到达终南山，得到那么多重要的东西，但那几率实在太小。无计可施，他坐在原地，想着可以慢慢考虑，总会有办法的。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他花去越多的时间思考，就越是不甘心就此罢手，既不肯回去，又不肯轻易冒险，总想着，花了这么多时间在想，也许很快就会有办法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年轻人已不再年轻，他在崖边的山洞里住下了，靠挖野菜和打猎为生，一晃三十年过去。

    这一日，他又在崖边观望，竟然看见对面云雾里走来一个人。他正想提醒对面的来人，这里是悬崖，不料那人已经走到他跟前来了。“先生，你在这里等什么呢？”那人问他。“等着想到办法过崖去。”“可这里根本没有崖，只有一米深而已。”“我现在知道了。请问你从何处来？”那人答道：“三十二年前，我来终南山拜师学艺，如今学成归故里，去照顾我的老母。”“师傅可好？他的小孙女可好？师兄弟可好？”答：“师傅年迈，但精神矍铄，仍在收徒；小师妹端庄秀丽心地善良，奈何一事绕心三十年，仍未曾等到她甘心托付终身的人；同门师兄弟情同手足，为生死知己，有他们，此生无憾矣。”

    守崖人听罢，一声叹息，转身而去。来者问道：“何事叹息？汝何人也？如今将往何处去？”答：“便是那三十年前该走过去的人，如今将归故里。”“为何不现在过去？他们都还在等你。”答：“倘若现在再去继续这三十年前的一切，则这三十年的等待如梦幻泡影，消失殆尽，人生短短数十载，何堪如此蹉跎？”“那都已是过去的事了，追之不可及，不如把握眼前，赢取将来的成就与幸福。”答：“我之为我，又如何能够从中切去这三十年的经历？我苦苦思索了这么些年，直至今日才算明白了，那些生活都是我不配拥有的。那个让他们在终南山上等待了三十年的人，早在三十年前决定等待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守崖人背起行装走了，来者在身后喊道：“可否同行？”守崖人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渐渐消失在青山云雾中。

作者简介：葛姝婷，笔名舜英，1984年出生于江苏南通，2008年硕士毕业于南京大学，现居上海，从事科技研发工作。爱好写作、绘画、摄影等创作活动，有小说、散文等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