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于2012年4月6日天津《今晚报》、4月12日《陕西日报》

挣钱和花钱的排序

商子雍

只要商品存在，只要货币（也就是我们俗称的钱）这么一种充当一切商品等价物的特殊商品存在，那任何一个人的一生，就不得不在挣钱和花钱这样的往复循环中或轻松、或沉重地前行。而轻松和沉重的具体表现，则是有些人挣钱多，花钱轻松，有些人挣钱少，花钱拮据。

和那个让很多人无法回答的“究竟是先有鸡，抑或先有蛋”的难题不同，对挣钱和花钱的先后排序，想来绝大多数人都应该回答说：当然是先挣钱，后花钱啦！拥有专业知识的人可能还会进一步补充道：投资金融商品（如股票、理财等），则需要花钱在先，挣钱在后。但我要问的是，除此以外，现实生活中还有没有其它可以先花钱、后挣钱的途径呢？

当然有。

说起来是20年前的旧事了，我在一家报社当部门主任，为了给一次征文活动颁奖，前去购买10本获奖证书。开发票时，售货员忽然问我：“开多少钱？”我不悦地批评她：“连这账都算不到一块儿，老板白给你发工资了。”售货员解释说：“能多开一点儿钱，你要多少？”……明白了吧，商家为了吸引你再来光顾，可以通过发票上搞一点儿让顾客非法获利的“猫腻”，此乃“先花钱，后挣钱”是也。当然，这得是花公家的钱；私人掏腰包消费，发票上开的钱再多，你去哪儿报销变现？

有了这样的经历以后，如果我跟随一位文化公司的老板前往一家国有大企业采访，发现这位老板一边说着“送个小玩具”，一边把看起来的确像玩具，实则价值上万元的进口相机一个又一个地发出去的时候，就一点儿不会诧异。因为在这以前，这个国企的几位掌权者，已经把一个文化项目给了他，而且条件非常优惠。既然人家把公家的钱在他这儿慷慨地花了，那他，当然有义务帮人家给个人挣一些回去，好走完“先花钱，后挣钱”这么一个程序，也只有这样，私企老板和国企高管的双赢游戏，才能够延续下去。同样，如果我参与了另一个文化项目的讨论，发现花钱雇人干活儿的公家人，居然主动帮助揽活儿的老板以种种理由提高报价的数额，也一点儿不会奇怪。要知道，只有先把公家的钱尽量多花，随后给自己挣的钱才会水涨船高地增加，公家的利益虽然受到伤害，但个人攫取的非法钱财却多了，他显然觉得这样干挺合算！

不过，拿以上这两个属于“如果”范畴的个案，同现实生活中确实存在的铁道部动车组的公款采购来比较，那可就是小巫见大巫了。报载：一个自动洗面器7.2395万元（含税销售单价，下同），一个感应水阀1.28万元，一个卫生间纸巾盒1125元，一个15英寸液晶显示器上万元，一张单人座椅2.2万元……这些令人乍舌的价格，不是来自某个高档别墅，而是我们乘坐的动车。如此一掷千金的公款采购，要说背后没有那种“先花钱，后挣钱”蝇营狗苟，鬼才信！有媒体披露，山西商人丁书苗在结识原铁道部长刘志军以后，两年内财产增加了40亿；而刘志军之流从中攫取的钱财，估计也是一个天文数字吧！他们倒是货真价实地达到了双赢，而受到伤害的，就只能是我们这些连节假日加班挣到的加班费，也要缴纳个人所得税的草民了，可叹啊可叹！

忽然又想起20年前的那桩旧事。当时，听到售货员“能多开一点儿钱，你要多少”的表述以后，我调侃道：“那就开1万元的票吧！”售货员立即大为不满：“买了100多块的货，就要1万块的票，你也太黑了吧！”其实，这句话倒是应该在稍加改动以后，移赠给对动车腐败负有责任的刘志军之流：“先花钱，后挣钱的丑事我们见多了，但你们竟然丑的如此出类拔萃，黑的这般登峰造极，也确实是太丑了、太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