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于2008年6月17日《西部网评论频道》

岂有此理，竟有此“诗”

商子雍

    第一次碰见这首“诗”，是在韩寒的博客里。在一篇题曰《幸亏没入作协》的博文中，韩寒全文转录了这首“诗”，却不加一字评论（其实韩寒博文的题目就是含义深长的评论）。说句老实话，对这首“诗”是否出自山东省作家协会王兆山副主席之手，我是存疑的，好歹也是享受公务员待遇的副厅级官员嘛，至于如此没人性、少人味儿吗？过了一天，又在一个名曰“老孙的博客”里和这首诗碰面，看来不会是有人栽赃陷害、无中生有了，于是不免愤懑、不免要拍案怒喝：岂有此理，竟有此“诗”！

    “诗”的题目是为《江城子——废墟下的自述》，题目之后有一段话：“一位废墟中的地震遇难者，冥冥之中感知了地震之后地面上发生的一切，遂发出如是感慨——”再下来是作品正文：“天灾难避死何诉，主席唤，总理呼，党疼国爱，声声入废墟。十三亿人共一哭，纵做鬼，也幸福。   银鹰战车救雏犊，左军叔，右警姑，民族大爱，亲历死也足。只盼坟前有屏幕，看奥运，同欢呼。”

    汶川地震，惨烈空前，神州垂泪，天地同悲。在这么一种情状下，那种境界低下、心灵龌龊的文人，竟敢通过赋诗撰文胡说八道，亵渎所有良善者的感情，其可恶程度，就堪称无以复加了。前几天有一位余秋雨，宣称什么本次地震的罹难者“全都成了菩萨”，他们“九天有灵，也一定已经安宁”，公然把那些遭遇丧子之痛的灾民当傻瓜哄。而这一位王兆山则更绝，干脆代“废墟中的地震遇难者”立言。本来，中国的一些官员，在未曾得到授权的情况下，即随心所欲地代表这个、代表那个，已经成为一种职业病，不足为奇；但王兆山副主席，竟然代表到阴曹地府去了，你有这样的权力和能力吗？你以为你是谁！

    或有人说，王副主席的大作中所罗列的“主席唤，总理呼……银鹰战车救雏犊，左军叔，右警姑”等等，倒还都是本次抗震救灾中的真实场景——这话不错。但地震突发，上至主席、总理，下到军叔、警姑，他们奔赴一线、救死扶伤是职务行为，是公务人员的责任所在（所以，从来没有人称他们是志愿者）。对他们在抗震救灾中的杰出表现，当然应该讴歌、颂扬，但王副主席却用这些来教训老百姓：你们可以了，你们死得其所了，别再贪心不足，别再说三道四，就这么乖乖地去死吧，别再给我们添麻烦了——这就荒谬绝伦！“纵做鬼，也幸福……亲历死也足”这样一种让人读起来不寒而栗的冷血语言的后面，是王副主席自觉或不自觉地在向被普世认可的人文精神、人道情怀、人权理念挑战。

    前几天，我曾在一则短文里写道：地震是一面镜子，我们每个人都应该面对着这面镜子照一照自己。的确，汶川地震发生以来，在这面镜子里，我们看到了太多的真、善、美，也目睹了太多的假、恶、丑。谁也不要企图否定真、善、美，谁也不应妄想掩盖假、恶、丑。王副主席的大作开篇便云：“天灾难避死何诉。”但我要问：近10万罹难者，难道个个都死得像王副主席所描绘的那样理所当然吗？王副主席分明是想掩盖什么，但却欲盖弥彰，他的这首《废墟下的自述》，只能让我更加认可一位作者在悼念柏杨先生时提出的如下命题：“柏杨走了，中国人依然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