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生期不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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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元幹一生的思想品格受陈瓘影响最深,终生以陈瓘为立身行事的楷模。陈瓘(1057年)生,字莹中,号了斋,沙县城西劝忠坊人。元丰二年(1079年)探花,授官湖州掌书记。历任礼部贡院检点官、越州、温州通判、左司谏等职。陈瓘为人谦和,不争财物,闲居矜庄自持,不苟言谈,通《易经》。大家赞陈瓘谏疏似陆贽、刚方似狄仁杰、明道似韩愈。与陈师锡合称"二陈",同斥蔡京、蔡卞、章惇、安惇等权贵,因之一路坎坷,遭遇尤惨。四十二年间,调任二十三次,经八省历十九州县。汪应辰谓之“若乃辩白是非,如指诸掌;探索隐伏,如见其肺肝,反复倾尽,不遗余力,奸臣愤疾,磨牙摇毒,必欲不惧存而后已。催泪撼顿,流离倾沛,无所不至。而气愈壮,言愈切,则天下一人而已,忠肃陈公是也。”(《文定集》卷九《陈忠肃公文集序》)。足见其生力排权奸、忠勇刚直之秉性。
宣和二年(1120年)春,张元幹押戟回京时专程前往南康(江西星子县)拜谒陈瓘。他在《跋了堂先生文集》中道:“少时有志从前辈长者游。担簦竭蹶,不舍昼夜。宣和庚子春,拜忠肃公与庐山之南,陪侍杖履,幽寻云烟水石间者累月,与闻前言往行,商榷古今治乱成败,夜分乃就寐”。两个人志趣相投、一见如故,马上成了忘年交,促膝长谈一个多月。陈瓘在张元幹大父手泽上题曰:“为士而能尊其祖,为子而能干父之蛊,此可久之习也。词采灿然,足以有誉于世矣。”而张元幹1159年应陈瓘儿子陈正同之邀校订《了堂先生文集》时,更深情地写了《上平江陈侍郎十绝并序》:
“先生儒门老尊宿也。立朝行己,三十年间,坚忍对峙,略不退转,直与古人争衡。自有清议,不服赞叹。顷在宣和庚子年,获拜先生于南康,留山中者久之,蒙跋大父手泽,曰:‘为士而能尊其祖,为子而能干父之蛊,此可久之习也。词采灿然,足以有誉于世矣。’某佩服训诲,自知无用。辛亥休官,忽忽二十九岁,行年七十矣,日暮途远,恐惧失坠,辄追记平昔所得先生话言,裁为十绝句,书以献于苏州使君待制公克肖(陈正同)。以是谨守一家法,庶几流传不泯,俾天下后世尊其所闻,常仰之如泰山北斗,则小与有荣焉。”
了堂先生古遗直,贬剥私史专尊尧。
二蔡怀奸首排击,始终大节不同朝。
灼见祸机宁有死,剖心立敌肯忘言。
向来逆料无遗恨,彻底孤忠抱至冤。
前贤一节皆名世,此道终身公独行。
每见遗编须掩泣,晚生期不负先生。
南荒百谪愈不屈,便道忽闻天遣来。
峨帽焚香姑拱立,果无片楮可成灾。
酒酣怒发上冲冠,四十年前庐阜南。
杖履周旋痛开警,爲言小子颇尝参。
英灵精爽平生话,尚记先生苜蓿盘。
仙去星辰终不灭,至今梦想骨毛寒。
功名啐啄与时同,譬似青天白日中。
不觉片云随雨雹,适从何处运神通。
常佩了堂一则语,睢阳举似刘潞州。
大期不复见丙午,二老信然成古丘。
先生许可能尊祖,词采今存干蛊身。
碑版灿然垂世誉,要知忠肃有门人。
十、
伤心顷拜公床下,一气飘零余几人。
七十衰翁谁信及,话言端欲广书绅。
张元幹在诗文中赞陈瓘:
1、儒门老尊宿。“力朝行己,三十年间,坚忍对峙,略不退转,直与古人争衡”。“了堂先生古遗直,贬剥私史专尊尧。”1126年,北宋朝廷追封陈瓘为谏议大夫,并在县学中建斋祠奉祭。
2、忠肃。“二蔡怀奸首排击,始终大节不同朝”、“前贤一节真名世,此道终生公独行。”绍兴二十六年(1156年),宋高宗对辅臣们说:“陈瓘当初为谏官,正直的议论,对国家大事多次陈言,现在看来都是对的。”因此,特谥陈瓘为“忠肃”,赐葬扬州禅智寺。
3、矢志不渝。张元幹在《跋了堂先生文集》中道:“百世之下,凛凛英气,义形于色,如砥柱之屹颓波,如泰华之插穹昊,如万折必东之水,如百炼不变之金,舍吾先生其谁哉?”
4、教导。“杖履周旋痛开警,爲言小子颇尝参。”“常佩了堂一则语”“每见遗编须掩泣”。
5、哀悼。“伤心顷拜公床下”“仙去星辰终不灭”。
当然,张元幹也自豪无愧于陈瓘先生:“晚生期不负先生”、“要知忠肃有门人”。
注:
1、遗直:指直道而行、有古人遗风的人。
2、贬剥[
bin bo
]
3、二蔡:蔡京、蔡卞。
4、孤忠:忠贞自持的人。出处宋曾巩《韩魏公挽歌词》:“覆冒荒遐知大度,委蛇艰急见孤忠。”
5、南荒:指南方荒凉遥远的地方。《晋书·陆机传》:“輶轩骋於南荒,冲輣息於朔野。”
6、杖履:(1)、老者所用的手杖和鞋子。(2)、对老者、尊者的敬称。(3)、谓拄杖漫步。唐李商隐
7、苜蓿盘:典源五代·王定保《唐摭言》卷十五:“薛令之,闽中长溪人,神龙二年及第,累迁左庶子。时开元东宫官僚清淡,令之以诗自悼,复纪于公署曰:‘朝旭上团团,照见先生盘。盘中何所有?苜蓿长阑干。余涩匙难绾,羹稀箸易宽。何以谋朝夕?
后以此典形容小官、士人等生活清寒。
8、啐啄:佛学术语,比喻禅林师家与学人二者之机宜相应投合。学人请求禅师启发,譬之如啐;禅师启发学人,譬之如啄。据禅林宝训音义载,啐啄,如鸡抱卵,小鸡欲出,以嘴吮声,名为啐;母鸡欲小鸡出,以嘴啮壳,名为啄。故禅林师徒之间机缘相投,多以'啐啄'一词喻称之。碧岩录第十六则(大四八·一五六上):'大凡行脚人,须具啐啄同时眼,有啐啄同时用,方称衲僧。'
9、干蛊[gàn g]:泛指主事、办事,干练有才能。王弼注:“以柔巽之质,干父之事,能承先轨,堪其任者也。”唐·独孤及《唐故虢州宏农县令天水赵府君墓志》:“有子若干人,训以义方,咸能被服文艺,干父之蛊。”
10、书绅:意指把要牢记的话写在绅带上。《晋书》:“托属丹掖,承辉紫宸。地既权宠,任惟执钧。约乃寡失,骄则陵人。覆车遗戒,谅足书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