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过了3，4天，案子还没有大的进展。 小张除了做好自己管片的工作外， 尽可能地协助分局刑警队， 这是派出所指导员给他下的硬性任务。

这天，小张把案发当晚借的便装还给大刘的时候， 悄悄把大刘拉到一边， 压低声音问：“大刘， 怎么小姐们就大模大样的在咱们眼皮底下卖？ 还就在咱们派出所的辖区！ 这事儿该谁管啊？”

大刘哈哈笑了， 用手点了点小张， 然后也故意压低声音说：“哎， 怎么样？ 没上一个？”

“去！”小张给了大刘一拳，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上个月咱们不是刚配合分局扫黄打非吗？ 我当时生病了， 没参加。 怎么一眨么眼儿功夫， 全都又冒出来了？”

唉， 大刘叹了口气， “扫， 扫， 扫！ 有什么用！ 现在不都是市场经济吗？ 有市场， 小姐就禁不住。 你今儿抓了这个， 明儿又来个那个。 或者你刚处罚了这个， 转眼儿她又干上了。 人家还有理由啊， 要把损失补回来。 不仅要再干， 还要多干。 处罚嫖客也没用。 一般的嫖客都存在侥幸心理， 觉得肯定碰不上咱们的人， 反正前后就那么几分钟。 顶多， 这人壮实点儿， 坚持个半小时， 三刻钟的，也不一定就能碰上抓的。 抓了， 顶多罚钱。 三五千的人家也认了。 没办法， 除非啊，像刚解放那阵子， 用运动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 否则。。。”， 大刘摇摇头， “难上加难！ 哎，对了， 你在哪儿碰上的？ 还是你听说的？”

“就那天你让我去澡堂子， 在那儿碰上的。 怎么澡堂子也成了鸡窝了？” 小张满脸的疑惑。

“咳！ 饱暖思淫欲么！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现在歌厅， 舞厅， 美发， 美容， 洗浴， 都是重灾区。 慢慢你就了解了。”

“那咱们应该天天去抓。 就不信杜绝不了！” 小张有些愤愤地说。

“天天抓？ 乖乖！ 张儿， 你口气好大啊！”， 大刘揶揄地看着小张，“天天抓， 资金呢？ 警力呢？ 咱们这么多大事都放着不干了？ 唉，你还是年轻啊，多看看， 多学学吧。 要能分清主次。”

主次？ 小张心里不服气了一下。 妓女到处都是， 败坏社会风气， 难道还不是主要问题？ 小张还想争论， 想了想， 把到了嘴边儿的话给又给咽下去了。

那天下午， 小张骑车在胡同里转悠。 骑到刘大妈家门口的时候， 从窗户外面， 看到了里面正在抽烟的小三儿。 小张下了车， 直接进了刘大妈家。

“三儿！ 怎么着， 回来了也不过来看看我！” 小张大声叫着。

“哟哟哟哟！ 对不住！ 对不住！ 是钢子啊！ 我这不也才刚到三两天么。”， 小三儿赶紧起身， 然后上下打量小张，“行啊， 哥们儿！ 真混上这身皮了！ 以后哥们儿要有个什么事， 就全靠你照应了。”

“去你的！ 你最好别让我照应， 让我照应准没好事儿。 哎，咱们溜溜有3，4年没见了吧？ 怎么样？ 买卖顺利？ 发大财了？”

“是啊，我发大发了， 裤子都快发没了！” 小三苦笑了一下。

“不能吧！就凭你， 这脑子， 这闯劲儿， 还能不发！”

“唉， 你不知道。 现在不像80年代， 或者90年代。 现在都是集团式经营， 买卖都操控在人家大公司手里。 我们这些跑单帮儿的， 越来越吃不着东西了。 人家有进货的， 有仓储的， 有运输的， 买卖大， 运销得力， 成本就低。 货价也就压的低。 我们这些单干的， 费半天劲，扒一层皮， 结果成本价比人家货价还高。 除了亏本， 任嘛儿也赚不着！ 唉， 说起来就不痛快。 你坐着啊，我给你倒茶去。”

小张赶紧拉小三， 一边嘴里说别忙了， 我马上要走。 小三一甩手， 不乐意了， 说：“不行啊！咱们老同学这么多年没见了， 怎么也得聊聊。 天大事也先放放。” 转身就去倒茶了。 小张看着小三儿的背影， 突然愣住了， 笑脸一下子没了。

对！ 就是这个背影! 就是这件衣服。 我那天看见的一准儿就是小三儿！

（六）

小张带着满腹的狐疑离开的小三儿家。 他想，虽然这是刘大妈家的私事， 可是现在出了案子， 周围邻居家任何不寻常的举动， 都不应该轻易忽略过去。 他趁着有一天协助刑警队工作， 顺便和胡子队长提了这件事。

胡子队长马上警觉了起来，

“你是说， 你在这个小三回来的前两天见过小三。 而小三打电话给他妈， 说是在你见过他的第三天才回的家。 而他也确实在那天回来的。 那天正好是刘大妈发现案发现场的时候。。。， 嗯， 这一切有些巧合啊。”


胡子队长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

“哎， 你有没有办法整到这个小三回程用过的火车票？”

“这个。。。”， 小张犯难了， “我， 我怎么好去看他的火车票？ 没有理由啊？ 他又不是嫌疑犯。 而且这件事说白了就是人家的私事， 我是想到不放过案发现场周围的一切琐事才跟您说的。 让我去看火车票， 这个， 这个。。。”

“有困难吧！” 胡子队长笑了笑， “你是想一辈子干片警呢， 还是今后想干刑侦？”

“我，我当然想干刑侦了， 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我。。。”

胡子打断小张的话，“那就好。 你在警校里多少也学过一些刑侦方面的课程， 应该知道刑侦工作不是电视剧里那种风风光光， 威风八面的工作。 而是非常琐碎的工作。 有时候需要动脑筋， 做一些看起来不可能做到的事。 我们现在人手有限， 小三呢， 因为刚回京， 就假设他案发期间不在这里， 我们便可以排除一个人。 但假设毕竟是假设， 我们需要有过硬的证据。 你有独特的条件， 你和他是同学？ 那就更好了。 想想办法， 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随时与我联系。”

还没等小张表态， 胡子队长已经大踏步地走了。 小张呆呆地站在原地， 脑子里苦苦思考整到小三儿火车票的方法。

当天晚上， 小张溜达到刘大妈家。 在门口犹豫了一会， 看着门没有关， 推门进了屋。

“三儿， 在家吗？”

“谁呀？”

是刘大妈的声音。 刘大妈从里屋走出来， 看见是小张，

“哟，钢子来了。 三儿刚出去了， 一会儿就回来. 你先坐会儿吧。”

“哎哎， 三儿干嘛去了？ 这些年没着家了， 也不好好陪陪您。”

“咳，现在这些孩子， 哪有时间陪我们老人啊。 整天在外面飞， 也不知道干些什么。”

“挣钱养活您呗。”

“养活我？ 还不知道谁养活谁呢。 做了几年生意， 一个子儿都没赚着， 还得指望我这点工资，唉！”， 刘大妈说着话就要抹泪。

“大妈， 我们都还年轻， 刚出社会， 来日方长么。”， 小张赶紧安慰大妈。 

“他呀， 要有你的一半儿我就烧高香了。 看你多出息， 人民警察。 端公家饭碗。 比我们三儿可是强多喽。”

“大妈， 您。。。， 哟，三儿回来了？”

这时候， 小三儿阴沉着脸跨进了门， 进了门就冲刘大妈嚷：“说什么呢？ 又看我不顺眼？ 我刚回来也不让我消停！ 我是不能和钢子比， 那谁让您生了我呢。管什么出息也是您的儿子不是， 您横不能让钢子做您儿子吧？ 您想让人家做， 人家还不乐意呢。”

“你。。。， 你个臭三子。 我。。。” 刘大妈说着就要找家伙。 小张赶紧把刘大妈给劝到里屋去了。

劝走了刘大妈，小张回头拍了小三的肩膀一下，

“行了！ 行了！ 谁家老人不盼自己家孩子好啊！ 你以为我这活儿好干啊？ 没日没夜的， 就那么点工资。 整天累个臭死不说，还没个自由。 而且你看现在咱们这儿住这些人， 多复杂， 事儿多多啊！我就差累吐血了。 我还想跟你换呢， 你多自在啊。”

“哎，对了”， 小三儿忽然转换话题，“前几天那个命案是怎么回事？ 我妈吓够呛。”

听小三提起这个， 小张突然感到机会来了，

“就安徽开店那两口子被害了。 你原来跟他们熟吗？”

小三好像震动了一下，表情不自然地说：“不， 不熟啊！我怎么能跟他们熟。 就有时候去买买东西。 后来我不是走了么。 这么些年不在家， 我以为他们不干了呢， 怎么还在？ 而且被杀了。 谁干的？”

“正在调查啊。 周围的人都要询问。 咱们这的邻居， 新老住户， 都要调查。”

小三开始从口袋里掏烟， 掏了两次没有掏出来。 掏出来了， 拿一支刁到嘴上， 点了几次没有点着。 点着了， 才意识到要给小张递烟。 小张赶紧挥手，

“我还是不会。”

“哦？ 这么多年还没学会？”

“我故意不学， 抽烟不好， 你也少抽吧。”

“咳， 就这么点儿爱好， 不抽闷得慌。 哎，你说， 你们是不是也要调查我啊？”

小张心里笑了，

“我也不知道， 调查是他们刑警队的事儿。 我就是一小片警儿。 不过你不是刚回来吗？ 只要能有不在现场的证据， 刑警队就不会找你麻烦。 比如， 你的火车票啊， 或者其他的什么人证物证。”

“火车票？ 我。。。， 我都给扔了。”

小张心里很失望，

“你把火车票扔了？ 你不用报销吗？ 哦，对，你没有固定单位。 你真的扔了？ 再想想。”

“真的扔了， 不用想。 我留着又没用， 还不随手就扔了。 那你说， 没有火车票， 就不能证明我不在现场了？” 小三的声调有些慌乱。

“可以啊，我不说了么， 只要有其他的人证物证也行。 哎呀，你担心什么。 又不是你干的。 你是什么人我还不了解？ 借你俩胆儿， 你也不敢杀人。”

听到这儿，小三的眉头豁然舒展了一下。深吸了一口烟， 然后畅快地吐了出来。

他们后来又山南海北地聊了一会儿。 临走， 小张注意到了小三脚上穿的那双鞋。

“哎，三儿， 你这鞋不错。 哪儿买的？”

“南边儿呗， 你喜欢？”

“啊。 我整天走特别多的道， 脚磨得厉害， 老买不着合适的鞋。咱俩脚差不多吧？ 借我穿两天。”

小三儿哈哈笑了起来。 笑得小张有些发毛，

“你笑什么？”

“哈哈， 你忘了， 那会儿上中学的时候， 我老借你的鞋， 你的裤子穿。 现在轮到你管我借了。”

小张也笑了， “我讨利息来了！”

从刘大妈家出来， 小张马上给胡子队长打了个电话。

“火车票搞到了”， 胡子队长问。

“没有。”

“噢。” 胡子队长的语调有些失望。

“不过我搞到了更有用的东西”

“什么？ 什么东西？” 胡子队长马上兴奋起来。

“他的一双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