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袁蒙沂

　　讲价

　　下班时，天已擦黑。见单位门口冒出个卖水果的路边摊。大喇叭不知疲倦地喊：“蜜桔便宜了，十块钱三斤。”我喜欢吃橘子，准备买点。

　　剖开一个，橘子瓣不是特别饱满，也还不错。尝了一瓣，冰凉甜爽，夹杂一点点酸。来十块钱的吧，我自己挑。挑橘子时，老板给我推荐草莓。她说：“这是奶莓，不是那种普通草莓，这种本来就贵。”“本来十七元一斤，是十六进货，就十六处理了。”十六进货十七卖或十六进货十六卖，都不可能。但天将黑，集市将散，降点价卖，少赚点也正常。

　　买完橘子和草莓，又去集市里面买鲶鱼。“蜜桔蜜桔，十元四斤。”集市里还有几处卖蜜桔的摊点，喇叭们个个扯着嗓子在喊。“沙瓤西红柿，一元一斤，五元六斤。”“玩具，卖小孩玩具，十元一个。”现在卖货，确实舒服了，喇叭们嗓门儿大，还不知疲倦。

　　鱼摊已收，我只得原路返回。也就三四分钟工夫，再经过那个大喇叭处时，喊十元四斤的那个喇叭，已改口了，“蜜桔蜜桔，十元五斤”。

　　六七分钟前，我买的蜜桔“十元三斤”。三四分钟前，有摊位喊“十元四斤”，再次路过时，已“十元五斤”了。原来，黑也会讲价啊。

　　捐花

　　去年冬，盆栽花卉得移至室内阳台旁。家中花多摆不开，我把其中二十多盆送到单位，放到康复大厅的窗台上。

　　有盆花朵火红的长寿花，栽养了三年余，树形饱满沧桑，已爆盆了，很有老桩的品相，人见人夸。每次浇水，它都倍受关照。

　　某天，同事一大早发来照片，一个狼狈的空花盆赫然入目。他附言：花被谁拔走了，只剩个盆。

　　心中纠结，我便去查看了一番。窗外防盗网处有洒落的泥土，应该是夜深人静之时，谁从窗外拔的。

　　花少了不要紧，查出来就尴尬了，一棵静悄悄地开着的花，没腿没脚，肯定跑不远。朝着远处的几个摄像头，走着走着，我又犹豫了。

　　没买

　　去卫健委开会，周边环境不熟，中午步行就近找了一家小卤肉汤馆吃饭。

　　卤肉汤里，猪肺、猪肠、豆腐干、薄饼块混在一起。卤肉馆一共四张简易餐桌。我进门前，两个桌坐了四位食客。

　　天冷， 汤却不烫，是温的。正吃饭呢，一个瘦瘦的俊俏小姑娘进门，大概五六岁。她见着老板就哭，说想吃奶酪棒，妈妈不给买，想吃什么都不给买。

　　老板应该是她爸爸，让其别哭。女孩一直在委屈地重复，“想吃奶酪棒不给买，想吃什么都不给买”。老板让她进前，她不敢，往前挪了挪。再让她进前，她害怕，嘴里说着“不进前了”，还是往前挪了挪，她应该是怕被爸爸揍。

　　不给买，往前挪，简单的话和动作，重复了不下六七遍。

　　最后，孩子没能吃到心心念念的奶酪棒，让她妈拽走了。

　　她爸爸的话：我也想吃奶酪棒，妈妈不给买，我也哭行么？咱俩一起哭。这句话，出自那男人之口，像个炸弹。炸飞了许多冷暖。

　　店面，确实不大。装修，确实陈旧。食客，确实不多。收入，估计也高不到哪儿去。女要富养，谁不知道呢！一根奶酪棒，央求了半天，却没给买。

　　“有热的么？再给我拿个肉夹馍。”喝完汤，我又问老板。“有，刚出锅。”男人去拿，动作和表情依然如前，并不僵。

　　放眼望去，城市挺繁华，街道上人来人往，也喧嚣，也热闹。可总有一些角落，是种夹缝中的存在，是被表象淹没了的。那里，一般没有奶酪。

　　装修

　　新房待装修，没熟人，只能多方打听。

　　妹妹介绍来一个邻村搞装修的，平时在周边村里干工程。老板与我年龄相仿，面熟，但没打过交道。人家报了个价，感觉还行，测量完房屋，又给出一个新报价，贵了许多，还不是最终价。感觉其不靠谱，没用。

　　又找了几家店，变着法子咨询，费用都差不多。报价太低的，怕粗制滥造不敢用；报价太高的，怕信口胡诌价不实。终于找了个给村里人家搞过装修的老板，又是报价平平，测量完加价，还不装厨房、卫生间。准备用他时，单位旁安装整体厨房的老板娘称其老公在邻县县城搞装修多年，若让她家装，货真价实，厨房和卫生间也能同时完工。

　　女人会说话，其老公也频频笑脸相迎。五次三番，聊着聊着就把装修活交给了她们。开工前几天，老板要钱，称都这样；改完水电，墙还没刷完呢，又要钱，称都这样；换暖气片之前，再要钱；定制门窗，又要钱。店铺与单位是邻居，应该没大问题，人家啥时候要钱咱啥时候给了。

　　结果，说好一个半月顶多两个月的工期，至今已过去三个月了，墙漆还没刷，理由是天冷易干裂，得等个情暖天气。防盗网没装，老板的意思，那活得留到最后干。壁橱没安完，借口是：阳台天花板没装好，等木工来修天花板时一起装。电话打过去三五个，一星期一星期等，咱着急人家不急。

　　家里搞装修，再熟也得签合同，看面子看脸的，白搭。

　　圆桌

　　有个朋友，跟我聊了个饭桌遭遇。同事七人吃饭，圆桌。其中一个同事起身盛汤。给主陪盛了，给主陪两侧的同事盛了，给靠近自己的副主陪盛了，给自己盛了。朋友身边的同事比盛汤那人小，向其摆手示意自己来。

　　这种事，那人第二次重演。朋友随和，不想跟其一般见识，但也窝火。那同事比朋友小几岁，酒桌上很会表现，善于讨好领导。因其能力一般，工作上，朋友平时帮他不少，帮他时他很殷勤，又请客又巴结。帮完了，又常耍耍心眼。

　　饭局，谁都很多。饭桌上，也易现人品。我告诉朋友，再面对他那同事，不必生气，也不要太理睬。用到时亲，不用时疏，是领导亲，非领导疏。这类人不必惹，可以做同事，切记不能深交。品性有问题者，早晚会伤人、伤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