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的瓦(连载8)原载2017年1期《天涯》
(2018-07-24 06:4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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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的瓦
王剑冰
八
在泰山十八盘,我看到挑夫挑着两篓子瓦,一步一艰难地向上攀登。
瓦在篓子里很安静地拥挤着,它们知道它们的身体在一级级地升高。
带着它们升高的人正在流汗。
我至此也知道,泰山顶上有的是石头,却缺少瓦。石头可以就地取材,瓦不行,瓦必须由挑夫挑上来。
山上的风大,瓦同样会履行它们的责任。正因为如此,瓦才会不分地方,不论条件,被人们所依赖。
挑夫担着瓦,累了会将担子放下。他知道他挑的是瓦,不像其他物品,所以放的时候很是小心。瓦不是娇贵的,瓦是让人娇贵的。这两篓子瓦担上去,就会遮挡一片雨雪。什么能比得上瓦能让人感到安适呢?
瓦仍然相拥着,随着阵阵喘息在上升。
我跟着瓦,也一级一级地上升,若果当天不能下山,我终也要暖和在瓦的下面的,我对瓦充满了敬意,由此对挑瓦的人也充满了敬意。
这些瓦在山顶盖起房子,那样,瓦就垫高了泰山的海拔,成为离天最近的俗物。
五岳独尊,尊的也有瓦。
但是洞头岛的渔民对瓦有着格外的亲近感,这或许与他们的祖地有关。为了生存,祖先避乱从福建、浙江的陆地迁来。内心却依然对瓦有着强大的崇尚和依赖感。为了这种情感,有了钱后,他们不管花多大代价也要将瓦运来,覆上屋顶。
为防止风的侵扰,他们又在瓦上压石,密密匝匝的石头成了房上另一种装饰。让人想起小时候,在“三大件”之一的自行车漆面缠上一些布条或胶带,以小心保护不至磕碰。
瓦下的生活心理是满足的。怎么说住的都是瓦屋啊。
那是一片挨着一片的小方瓦,那些小方瓦不能挡水,也不起排水作用,似乎只是压实和装饰,小瓦粗糙,却拙朴得可爱,衬托了檐瓦的细致和庄重。
看周围房上的瓦,竟然摆放得有些随意,这几片瓦压得多一些,那几片少一些,少的地方,是因为瓦不够了吗?但是似乎没有妨碍下面的生活。
阳光在上升,一个从这处普通的瓦下走出的作家,离我们渐渐远了,但我仍旧怀着格外的崇敬来看他,看他的《暴风骤雨》,看他的《山乡巨变》。那个时候,捧着他的作品坐在一处瓦下,不明白一个人会如此地了解那些平民的生活。
车子越来越远,拐过那片池塘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片瓦,那片完全地呈现给阳光的朴素的瓦。
在“瓦库”这样一个喝茶的地方,你会感到瓦的厚重、茶的美妙,会想到瓦的男性气质和茶的女子形态。瓦的发音那么沉郁浑厚:瓦。而茶的发音则清脆明净:茶。这是优雅的结合体呢。各种各样的瓦,呈现着各种各样的时光和生活。设计师余平在帮助我们找回那些失去或正在失去的温暖。瓦和绿色植物构成了一个古朴的本原氛围,让你一下子回到了久远的从前,回到了久别的故乡。甚至会觉得,在哪堆瓦后面,会走出一个苍苍老者,闪出一个翩翩秀姑。
潺潺的水声野溪一般从哪里流来,直飘出淡淡的茶香。
瓦,让我们仰视,而茶也让我们仰视,他们都是我们最亲近的物品。有言道,上无片瓦,那是最不愿有的情景,也就不可能有品茶的境界。
《说文》中说瓦是“土器已烧之总名”,好多都跟瓦靠谱,最初煮茶的工具说不准也是瓦盆陶罐。
有瓦有屋,才会有茶香。爱惜我们头顶的瓦,便会引来好的茶。
因瓦而聚茶,因瓦的朴才有茶的香。瓦让人心生敬意,茶才会让人有感觉。对瓦有雅兴,对茶才会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