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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

(2010-02-23 10:20:48)
标签:

散文

文学

渤海

家乡

大地震

春节

唐山

少女

王剑冰

国家

部队

文化

分类: 散文

 

王剑冰

 

 

    家乡并不算远,上小学中学的时候,隔几年总要回去一次。那列总在零点五十分停靠小站的慢车,单程才十二块七角钱。现在居住在城市里,有了快车甚而飞机,车票贵些,但同当时的家庭收入相比,也依然算不得什么。一天天一年年就这么过来了,却很少回去过。

    因而就越发有一种思念、一种折磨、一种祝福、一种回望。

    家乡在遥远的渤海湾里。记忆里那般辽阔广大,放眼望去,四下里总能望见蓝天和大地的相接处。夏秋季节,旷野里便到处飘扬了细细长长的芦草,白穗子在风中高高低低,翻起无尽的波浪;白颜色的太阳,也总是那般邈远,苍苍茫茫浮涌在芦丛中。这片土地原是属于大海的,每条河流都像大海的经脉,有潮涨和潮落。因而这土地就显得特别地殷实、特别地黏厚,时常被海水浸滋,又时常被长久地遗忘。因而那旷阔的地上,就有了无数条随意的道路,连着晨星样稀落的村庄。

    在我的记忆里,故乡总是泥泥泞泞的,路上满是深深的车辙。即使到了晴天,路也并不好走,一条条道沟凝固在那里,生出许多艰难。而此并未阻碍人们的脚步,他们依然赶着牛车,推着吱呀响的独轮车,骑着笨重的大杆车来来往往。牛车上那种古战车一般的大木轱辘,周身铆了铁钉,箍了铁圈,既笨重又显得凛然。老牛拉起来慢慢悠悠。那种悠然自由的节奏,是否也培养了家乡人沉稳朴实的性格呢?生活的闭塞,以至村头猛然出现一辆汽车什么的,小人儿们会嗷嗷叫着追出去好远。遇到街上来了生人,总有一脸善意冲你微笑,问你几时来的,吃过饭没,邀你到家里坐。民风乡俗可亲可感。

    我的家乡人就是这样,他们世世代代在这块土地上繁衍生息,早已认可了这种现实,或者说被这种现实所征服。他们没有感觉出什么叫荒凉、寂寞和种种不如意,反而整天都生活得很自在,很充实。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早起天刚亮下地,晚间星星点灯才归。而每个人的担子上、车子上还必是结结实实的两大捆芦草,以续燃喷香的炊烟。那些个男人们,个个生得黑红粗壮,肌骨疙疙瘩瘩,而女人则温婉细腻,高挑匀称。让人感受到阳刚之气与阴柔之美。尤其在插秧时节,女人们将裤腿绾得高高,露出健美白皙的小腿,欢笑中涌动一股春

情。那白嫩的肌肤、花红的衣衫同嫩绿的秧田融在一起,让每一个男人都觉得天地的宽广与生活的温馨。谁都不会否认秋天那丰硕有余的收获。又白又香的稻米,手工编织得细细密密的苇席从条条泥泞的路上出口到很多国家和地区。

    我可亲可敬的家乡,在我带有诗人的意味写到这些的时候,也同样交织着同情、困惑、期望等复杂的心境。儿时我曾随二叔下过一回地。地离家很远,推着独轮车走上一两个钟头才能走到。正是深秋时节,田野辽远而寂寞,看不见什么人影,只二叔一个人在那里翻地。一晌才翻出两片席子大小。中饭回不了家,三块饼子就一壶凉开水。二叔却很满足,为那鱼鳞状的成果。后来二叔患了很重的肝炎,坚持了六年之后去世了,我曾答应等我长大领二叔出来转转,却终是没有等到这一天。

    遥望家乡,还总遥望着一个值得铭记一生的形象。小的时候,她是作为一个坟墓走进我的视线的。她牺牲那年才十七岁。敌人剥光了她的衣服,而她以坚毅与信念迎接了羞辱和枪弹。中年以上的乡亲都记得她的模样,外表上那只是个细皮嫩肉的傻妮子。她掩护下来的人,有的成了大干部住进了城市的小楼。这就是我的乡亲,辈分上我该叫她姑姑,王翠兰是她的大名。乡亲们把她埋在村头上,为了天天看着她想着她。她是家乡人勇敢坚毅、俊美向上的代表。多少年后灭顶之灾的大地震都没有摧垮家乡人的意志,不能不说是一个证明。王翠兰是从革命堡垒户王化朋家里搜走的,因而王化朋的名字也上了宣传英烈的小册子。王化朋即是我爷爷,同样是个性格刚直的人。他把两个儿子一个送入部队一个供上大学,而自己八十有八依然守在那片老土上,看着日月经天。

    应该提提那场大地震了。

大地震发生在728342分。同百里外的唐山一样,五颜六色的地光和剧烈的震动顷刻间使这个古老的村庄毁灭了。那祖祖辈辈印证并且信服的泥土芦草屋,没有一间存立在地上。不息的生命,以各种方式挣扎出来,同自然的敌人展开一场搏斗。我的爷爷在轰响中莫名其妙地跑到了屋外,奶奶竟然从炕上被簸出了窗子。很多人在大震中丧生了,不失去亲人的家庭很少。只是你听不到哭声,乡亲们表现出出奇的坚毅和自制力。更多的表现出了友爱。一件衣服、一瓢米、一把柴草……没有了爹娘的孩子,大家互相照料;失去了孩子的老人,比别人拥有的生活品更多。我的乡亲们他们信命也不信,他们没有怨恨,没有泯灭祖传的精神。在原来的废墟上搭起茅草棚,再建起防震房,后来干脆重新拆掉,把废墟清理得干干净净,规划出一个千百年没见过的整齐新村!

这些我那多病的奶奶都看到了,直到住进新居她才闭眼,七十多年她没落遗憾。只是送奶奶的时候我正在一所大学读书,想起总有一种内疚。

    在地震前的这年春节,是我在家乡度过的惟一的一次春节。我的家乡人就是这样,他们默默生活在渤海湾深处,自给自足自娱自乐,年年都显得充实和满足。门联上总是贴着“瑞雪丰年”、“五谷丰登”,还总是要组织起文娱队,在年关大热大闹三天三夜。我下乡的那年提着小提琴回家时,文娱队的队员邀我也参加进来,尽管他们尚不知道小提琴为何物。不能想到的是,他们虽没有多好的文艺素质,却是那般热情那般真挚,以至年年都会打动那些淳朴憨实的家乡人,让他们在一种愉悦中遐想回味陶醉癫狂热泪横流。这些文娱队员便是家乡人精神的化身性情的体现,自然也是家乡的精粹。在这些没有多少走出过渤海湾的家乡人中间,在同情、不解、感叹的同时,又总是不自觉地被感染沉醉其中,仿佛我也成了其中的一员。村支书曾对我说,别走了,给你盖两间房子再在咱庄姑娘堆里挑个媳妇怎么样?说实在的当时我真有些动心,倒不是为那房子和媳妇,是真的和这些家乡人“感情”在一起了。最终我还是禁不住诱惑,下乡在唐山市郊的姥姥家。文娱队中有个小荷子,细眉大眼红润含羞。平时同姐妹一样能干,还多一口好嗓子,唱的梆子总能引起轰动效应。去乡里、区上演出,都是她骑车子带我,一路风雪弥漫,不知摔了多少跤。她却还是同伙伴们在笑声中向前骑。倚着她那红花棉袄的后背,竟觉出许多慨叹许多暖意。谁想大地震中,小荷子没能走出那座房子。

    风风雨雨的家乡,辽远苍茫的家乡!

    家乡有我诸多感怀诸多的依恋。我热爱我的家乡人,爱听那全国人民都喜欢听的家乡话;我写出一系列关于家乡的文字,《远远的少女》是那可亲可敬的翠兰姑姑;《悠远的泥路》是儿时走过那条路的独特感受;《寂寥的田野》写出家乡人的执著与艰辛;《小庄夜归》表现家乡人的憨实与淳朴。在回不去家乡的这些年里,只有这点文字的东西能填补我的空虚聊慰我的思念。

    近期得知,那里要开发一个大盐场,又听说荒凉的芦滩发现了石油,而在它不远处建起了一个中国北方最大的海港。这是我乃至家乡人想不到的。这也许需要他们舍弃家园,把祖坟祖地都做了贡献,也许正等待着召唤,把一双手一份情都投入到宏大的建设中去。我想我的家乡人是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多少年了,真的该回去了。家乡时时刻刻都在唤我的小名呢。让我带一声呼喊,带一腔情感,带一颗滚烫滚烫的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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