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Day  Mother  Cried

                             Gerald  Moore

    Coming home from school that dark winter’s day so long ago, I was filled with anticipation. I had a new issue of my favorite sports magazine tucked under my arm, and the house to myself. Dad was at work, my sister was away, and Mother wouldn't be home from her new job for an hour. I bounded up the steps, burst into the living room and flipped on a light.

    I was shockcd into stillness by what I saw Mother, pulled into a tight ball with her face in her hands, sat at the far end of the couch. She was crying. I had never seen her cry.

    I approached cautiously and touched her shoulder.“Mother ?” I said. “What's happened ?”

             妈 哭 的 那 天

    在很久以前那个昏暗冬天日子，我放学回家，满怀期待。我胳臂下夹着一本新出版的我所喜爱的运动杂志，家里没有人吵。爹上班去了，妹妹出门了，妈刚找到新工作，还得一个钟头才回家。我窜上台阶，冲进客厅，啪嗒一下开了灯。

     我所看到的把我吓呆了。妈手捂着脸，身子紧缩成一团，坐在长沙发的那一端，她在哭。我从没见过她哭。

       我战战兢兢走向前去，轻碰她的肩。“妈，”我说，“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

文字：美国·读者文摘·（杂志·英文版）         图片：真杜摄影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微笑。“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我这新工作要丢了。我打字不够快。”

    “可是你才去了三天，” 我说，“你一定会熟练起来的。”我在重述每当我学习做一样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而遇到困难时，妈对我说过无数次的那句话。

     “不成，”她神色黯然地说，“来不及补救了，我挑不起自己份内的工作，使得办公室每个人的工作加倍。”

    “ 那只是他们给你的工作太多了，”我说，希望妈所认为的失败其实是受了委屈。但她太诚实，不肯接受这种说法。

     “我一向说只要我下决心，什么事都能做，”她说，“我仍认为大多数的事情我都能做。不过这件事我是认输了。”

     我觉得无能为力而且很尴尬。我当时十六岁，仍认为妈什么事情都能做。几年前，我们把农场卖了，搬到城里来住，妈决定办个日间托儿所。她没受过训练，但那阻挠不了她。她加入有关儿童护理的函授课程，读了六个月就正式取得从事这项工作的资格。没多久她的托儿所就额满了，还有很多儿童登记候补。家长赞美她，孩子们到了下午还不愿离去，可见她已经博得他们的好感。我认为妈能力高强，这样的成绩乃是当然的事。

      但是单靠这个托儿所或双亲后来买的一家汽车旅馆，都不能筹够钱供我和妹妹念大学。我们把汽车旅馆卖掉的时候，我正念高中一，两年后就要上大学。再过三年，妹妹也要上了。时间已经无多，妈急于想办法攒钱。爹不但有份全天工作，还耕八十亩田，显然不能再干别的了。

   回顾过去的情形，我有时心里想，自己究竟值得双亲给予多少帮助。象许多十六岁的孩子一样，我要求双亲把时间和心思用在我身上，但从不曾想到他们可能也有自己的需要和问题。实际上，我完全不了解他们的生活，因为我只顾注意自己的一切。

    我们把汽车旅馆卖掉几个月之后，有一天，妈带了一架旧打字机回家。这架打字机打了某些字母就会跳一空位，键盘很松。吃晚饭的时候，我断言那架打字机是“破烂货”。

    “我们只买得起它，”妈说，“用来练习打字也够好的了。”从那天起，她一收拾好饭桌洗完盘碟，就躲到她的缝纫室里去练习打字。有几个晚上，缓慢的打字声——嗒、嗒、、嗒，一直到午夜才停止。

    快到耶诞节的时候，有一晚，我听见她告诉爹，广播电台有个很好的工作机会。“那是个非常有趣味的工作，”她说，“可惜我打字进步得不够快。”

    “如果你想做那工作，去申请吧，”爹鼓励她。

    妈得到了那职位，我毫不觉得惊奇，也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妈却大喜若狂。

    星期一，她第天上班回来之后，我看得出她的兴奋心情已经消失了。显得疲倦，苦眉皱脸。我装作没觉察她的样子。

    星期二，爹做晚饭，清理厨房。妈一直待在她的缝纫室里练习打字，“妈没事吧？”我问爹。

   “她打字有点问题，”他说，“她需要练习。我想我们多帮她一点忙，她会感激的。”

   “我已经帮了很多忙，”我说，马上紧张起来。

   “我知道你已帮了不少忙，”爹心平气和地说，“也许你必须再多帮点忙。你要记住，她去做事，主要是为了供你上大学。”

    说老实话，我才不在乎呢。我心里不高兴，给朋友打了电话，约他出去喝冰淇淋汽水。回家时，整个房子都是黑的，只有妈房门底下的缝露出一道光。我感觉她打字的速度更慢了。我但愿她能罢休，以后不要再为这件事烦心了。

     从我在星期三发现妈哭泣时感到的震骇和窘迫，就可以看出我多么不了解她身受的种种压力。我坐在长沙发上她的身旁，慢慢地开始了解她。

    “我想我们都有不免失败的时候，”妈幽然说。我的出现打断了她的激荡情绪，我感觉得出她竭力抑制那些激动情绪的痛苦和紧张。突然心头一酸，伸出胳臂，搂着她。

    她忍受不住了，把脸靠在我肩上呜咽起来。我紧紧搂住她，没开口说什么。我知道我是在做我应该做和我所能做的，那就够了。在那时刻，感到妈哭得背在抽动，我初次了解她也有不强的方面。她还是我所知道的妈，但我对她的了解更深：她也是个凡人，和我一样，会害怕，会受到伤害，会遇到失败。我感觉到她的痛苦，正象我过去在她怀抱中寻求安慰时，她曾经千百次感觉到我的痛苦一样。哭完了。妈檫干了眼泪，站起来面对着我。“好了，儿子，也许我打字打得太慢，但我不是一个寄生虫，即然做不了这工作，就不做了。明天我去问是否可以做完这一星期，然后我就辞职。”

   她就这么办了。老板很客气地说，他低估了他的工作份量，正如她高估了她的打字能力。他们以互相敬重的态度分手，老板付给她一周的薪水，她没有接受。一周后，妈到一家服装与杂货店当售货员，薪水只有广播电台的一半。“这工作我做得来，”她简单地说了。但她每天晚上还是用那架绿色打字机练习打字。现在我晚上从她房门前经过听到她打字时，知道那房间里正在进行的事情，岂止一个女人学习打字那么简单。

   两年后我离家上大学时，妈已经在一个办公室工作，待遇比以前好，所负的责任也更大。我不能不相信，她象我一样不可思议地从她那次失败学到了很多东西，因为几年后我从大学毕业很得意地接受一份新闻记者工作的时候，她已经在本城一家报馆担任记者六个月了。

   妈和我从没再谈起那天下午她伤心得不可自持的事。但不止一次，当我第一次尝试失败，受的自负或挫折的影响而打算放弃自己真想得到的东西时，我总会记起妈一边卖服装一边学打字的情形。我看到她软弱的时候之后，不仅明白要赞赏她的强处，也发现了自己的一些强处。不久前，妈过六十二岁生日，我去帮手。我为双亲做了晚饭，饭后把厨房清理干净。这时妈走进厨房来作伴，使我想起了前某天，妈带着那架旧得不堪的打字机回家的情形。“咦，”我说，“那架不象样的打字机到那里去了？”

  “噢，我还留着呢，”她说，“它是个纪念品，你知道······纪念你明白你妈也是个普通凡人的那天。旁人知道你是个凡人，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我从没想到，她明白那天的事对我发生的影响。我嘲笑自己说：“希望有一天你能把那架旧打字机送给我。”

  “可以，”她说，“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永远不要把它修理好，因为那架打字机几乎不能用了。但是它对我们一家人最有帮助的也就是这一点。”

    我听了妈的话不禁微笑。“还有件事，”她说，“你想拥抱某人的时候绝对不要拖延。机会一旦错过，也许永不再来。”

    我伸出胳臂搂妈，紧紧拥抱着她，为了此刻和过去多年来她给我的一切快乐时光而深深感激她。“祝你生日快乐！”我说。

    那架绿色旧打字机现在放在我的办公室里，未经修理。它是一个‘记’念品。但它使我回想到的事和妈所回想到的不尽相同。每逢我写一篇报道遇到困难想放弃，或心里觉得难过，认为自己时运不济的时候，我就把一张纸卷进那不灵的打字机里面，开始打字，很费力地一个字一个字的打，正象妈当年那样。那时我所记得的不是妈的失败，而是她的勇气，她那前进的勇气。

    这是人家给我的纪念品中最有意义的一个。

图片：真杜摄影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