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头发现已经看了四小时的书，腰背有点坐不住，眼睛也迷糊起来。眼前是窗外层层叠叠的群山；最近连着几场雨，使眼底的绿色不像冬季，倒有点春的生机。

每到年末，纷至沓来的琐事，积压撞碰叠加，我尽可能早做安排，依然没预期的警铃，四处鸣响。

雨最大的那天，车库莫名其妙漏水了，那时正是我赶着出门接孩子的下午，随手找个塑料筐接水。回来后雨停了，这事也就暂搁下来。车库的地板后来发现有浮层的迹象，像是发现前已经渗了不少水，橘红色的地板每一片的四周都似加了粗线，远远望去，如瞪大着眼睛般凸显。大叔回来告诉我，我也只能笑一笑，期待下一场大雨前找出根源。

因为搬家的频率加增，住进新家半年后尚未沉淀妥当。想想也好笑，前天才把窗帘买齐。希望五年内不要搬了，十年有点不敢说。

朋友家租客赖了四个月后终于走了，屋内成了垃圾场。我猜是最后一个月停了垃圾费，把车库当垃圾桶用了。房间里也四处是未清理的盒饭、废纸、遗弃的家私。

她电话里描述给我听，我即便经历过此类事件，也还是被细节惊到。由不得连连安慰。她叹口气，挂电话前感叹：“月底还有二十万字要交，这一大堆事。”

月底只剩三周了，困难总要有比较才知道深浅。我继续埋头未完成的功课。

总能看到有人比我辛苦比我努力，这点激励我。尤其那些比我辛苦比我努力的人，为的不是自己的益处。

太多我我我的表彰，难免审美疲劳。我更喜欢细致残缺的故事。烟火气中深邃的眼神，丹田涌上的笑声。真实的不完美。

人生最难是坚持，从坚持不懈在做的事上，看到能力与智慧以外的力量；标榜靠自己的热情可以完成的工作，多数不长久。

女儿前天回来了，昨天一上午不吃不喝整理她带回来的一箱箱日用品和书，我去问了一次，也就不再盯着，回房间继续看书。总不能向管几个小的那样管这个大的。这次可以在家住一个月，我最希望她能无忧无虑吃吃睡睡好好休息，已经两年的暑假都没休息了，很拼很努力。

身份妥帖切换，需要面对很多挣扎与操练，随之而来的经验和技巧，摆上台面讨论的机会委实不多，人人都有需要攻克的坚固营垒。

身穿全副军装的到底是少数，多是糊里糊涂上的战场。

和小朋友们聊聊天，总是最愉快的事。每次聚会结束后的几天，我和儿子们总会讨论小小孩们的趣事。现在每次聚会小孩子的人数不下二十个，十岁以下有十五六个。我家几个也没大他们几岁，却已满怀怜爱做了成熟的旁观者。

有时候光看着几个小小孩一小群一小群傻玩傻笑追追打打，我都能被娱乐到。不加修饰的快乐，那么纯粹，令人向往。周日聚会时，有个宝贝不停把桔子一只只拿给他妈妈剥，又一片片分给我们众人。桔子上有他用力过猛的指甲印，好几片放进我手里的已经破了，我的手心湿漉漉地被滋润。

吃在嘴里倒格外地甜。每次问他多讨一片，人家还不给，指指旁边，意思还有人没吃到呢。他在他妈妈肚子里大家已经认识他，一转眼会挨个儿服侍人了。我总惹不住抓他来抱一下，亲一口。他也不避，嘴对嘴亲上来。在我阻止他干小动作时，挤眉弄眼对我眨眨眼，示意我是熟人啊别忘了。

孩子不见得每一刻都是我们的喜乐。但很多时候，穿越他们的瞳孔，看到自己的庸俗、软弱和胆怯。我巴不得把万事尽收眼底，能领悟的也不过是皮毛。何况中年人的世界，满目疮痍。

人若可以越活越似孩子，有孩子的天真善良勇敢，该多好。——在时间无垠的荒场里，奔跑的小羊，不眠不休往前冲；因着无知所以无所畏惧。而我们这些成年人，有多少次跟随自以为是的节奏，去到过我们想要的终点？又有多少次，撇下一切去爱之前，不计算得失的重量？

在孩子看似犯傻的时候不制止，真是天大的挑战。因为永远无从猜测，犯傻的道路通往何处。最关键的，无法证明自己是对的，我们也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学一点教一点。

放下架子和担子，不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参与其中，享受付出的乐趣，这应该是我这些年育儿过程中最大的收获。

Josh整晚咳嗽，今天没让他去学校。早上也没叫他，等我送完哥哥回到家，他还没醒，裹着被子睡得正香。快乐多简单，看着他们吃得好睡得香，我竟无所求。前些天看了一篇青少年忧郁症的报道，发现得病的大都优秀，而几乎每一个病例背后，都有一个强势的家长。

不纠正是难的，比起纠正，放手是智慧，却需要极大的魄力；背后默默的祝福和祷告，花的时间精力，其实更多更不容易。说到底还是方法。希望明年我完成功课的同时，能把精力重点放在团契孩子的教导和父母的引导上。这个月先把课程计划做出来。

真是无止境的工作在前头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