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尼拉之梦(之二)——雾
有人说如果你找不到语言去描述比七月更蓝更美的天空,那么这种美就是不存在的,或者说美是无意义的。
雾就是这种不存在的美。
古人所谓“空谷生烟”,指的可能就是雾吧。用烟指代雾未免单纯,雾生自何处更有些牵强。
雾是随梦而来的。在神神秘秘的虚无中,包容着隐隐绰绰的现实。它是光在影中,影在光中的谐和,是实隐在虚中,虚透出实的交叠。清晨,站在茅草屋门外,面对着大山,你就会感觉到雾,摸到雾。它是湿湿的,滑滑的,粘粘的又重重的,散发着雾香——那是小草的呼吸,溪流的喘息,山林、泥土和岩石体香的自然混合,悠然悠然地令人陶醉。接着,你会看到,山在雾的朦胧中露着铁一般黑黝黝的脊梁,树木在雾中躲闪着,飘浮着,总在有形与无形之中。
如果你有过这种经历,那么在雾中最美的感受还是听。在雾中静静地聆听,你会听到水稻正在拔节的啪啪声,蚯蚓钻土的沙沙声,溪流舔着岸边的石头的咂咂声,甚至你还会听到大山深处,几十万年以来永不停歇的沉闷的隆隆声。我曾不止一次地在想,这到底是不是大山的心脏在跳动?这些声音只有在雾里听才有味道。
城市里的雾听不得,太闹。杂杂踏踏的噪音把听雾的静和美都揉乱了。可是,在城市里看雾另有一番情趣。城市里,晴天凌晨和黄昏的掌灯时分,雾下来了,这时朦胧的城市成了一片“天上的街市”。你分不清哪是天上的星星,哪是地上的灯光,恍惚之间,你也不知道自己是站在天上俯看人间,还是脚踩大地仰望繁星灿烂的苍穹。
雾给予人的就是这样一种美。
我们不是也在渴求着这种美吗?人们用图画,用语言,用感官,用一切手段去勾勒,去形容,去感受这样的美。一旦它有了形,有了影,人们便攫取、捕捉,但是这种美不是稍纵即逝,就是根本没有明明白白地显现过。我一辈子都有这样的奢望和梦想,想去捕捉雾,捕捉雾中的美,但总觉得徒劳。
也许因为人生就是在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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