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尼拉之梦（之一）——雨

     梦里，下着雨......

     那是我有生以来见到的真正的雨。朦胧中，我站在窗前，对面可以望见横贯马尼拉市的火车高架桥。铅灰色的天穹下倒着这条铅灰色的水泥和钢铁的混合体，像是在这座只有绿色的城市中间粗暴而恣意地刷了一道杂色。突然，一颗水珠打进眼中。不，确切地说，是打在眼前的玻璃上。像美女飘来的目光，后面拖着一条断断续续的划痕。接着，一滴，两滴......

    “噢，下雨了。”

    不等我的自言自语落地，玻璃已经成了鼓面，乒乓乒乓的敲打声响成一片。雨点像是被禁锢在四角天井释放出来的一群孩子，欢叫着，你推我搡冲了出来，在天空中乱跳乱闯。本想细细地嚼着点诗味，看看雨丝将如何在天空中编织出什么，但是已经晚了，像是不经意地走在楼檐下，不知哪个冒失鬼把一桶水一下泼在头上......上帝似乎觉得把雨水这样倾泄下来还嫌慢，索性把一条江，一片海翻转过来。街上廖落的几个没有来得及躲避的行人撑起了雨伞，像秋天原野上，孩童们手里举着摘下的蒲公英的种子，一阵轻风掠过，只剩下了手中的茎梗，显得滑稽可笑。停靠在街边的汽车左右摇摆着，分明是狂风巨浪中的小船等待着最后的倾覆。窗外的一切似乎跌进了一个被曲扭了的时空，改变着形状。火车高架桥倏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忽然又神神秘秘地现出几个断断续续的桥墩，像是整个大桥被摔断，成了几截。一阵巨浪般的雨排过后，桥又显现出来，弯弯曲曲地飘在半空......

    不知是我心灵承受不住的震撼，还是心脏无法抑制的狂跳，整个世界都在跳动和摇曳之中。如果有人形容狂风暴雨中的城市是白茫茫的一片，那他一定错了。雨中的马尼拉市像是被榨汁机轧过，一切都浸在稠浓的绿色中。

真正的雨是绿色的。

   “各位听众，”收音机里传来播音员平静的声音，“台风MARRING的中心正在经过大马尼拉市，下午将偏向东北，经过奎松市区......”不知是揶揄还是讽刺，我生平第一次经历的这场台风竟是菲律宾女人的名字——在菲律宾美女的名字大多后边缀上ING的结尾。转念一想，也许我们对美的理解太虚弱了。

    耳边又传来隆隆声，雨又过来了。

    我醒了，已经是清晨。一望，窗外确实下着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反反复复地碾轧着从天上淅淅沥沥飘落下来的雨滴，那隆隆声像雷声也像雨声。

    唉，这也算是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