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今早四节课。抓了一件长袖t恤套上出门，街上静悄悄的。

这样的天气，鬼才爱出门。——就算不是这样的天气，也没人乐意到特长班去代课。那里让老师们觉得专业价值约等于零，尊严扫地。那就我来吧。我准备让学生看场电影《孔子》，近来讲了《孔孟二章》《季氏将伐颛臾》，这部电影比较适合。

电影，我看得苍凉无比，他们不喜欢，“觉得沉闷”。我挑了一些跟课文有关的情节和台词，讲了讲理想与现实、人格与信念。

最后还剩几分钟，无意间点到了许巍的《蓝莲花》，此时，教室里跟唱的年轻男孩的声音，飘散着青春的迷惘、忧伤和冲撞，这是真实的存在。他们把教室称为“牢笼”——准时来，趴在桌上着睡觉，课间出去走走，又再进来。就这样，坐过他们高中。

有时，我会揣测他们的教育经历哪里出错了，而，在高中生活的尽头，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在普及高等教育的现在和未来，或许他们是能踏进另一个院校的。只是坐牢的感觉，在这样的青春，他们是怎么熬过的？

2.

夏天是在气味里到来的。

某一天，当我走去接儿子的路上，似有似无地，闻到一股有点像皂角一样的微微刺鼻有些清涩的味道，我知道那是苹槐花儿的味道，果然，过了几天，地上就有了那种五瓣的青青黄黄的落蕊。这种花，在我读过的高中种了一些，雨后，树下常铺开巨大的花毯。

又如这玉兰，当我在温暖的灯光下检查孩子的作业，随风拂过白色窗纱的，是玉兰的香气。今年雨水这么多，它还记得来。几天后，那如撇如捺的花瓣开始飘零——虽然仍洁白如玉、清香沁心，让人忘记其实它已经死亡。

我没有抬头张望过它们，只低头微笑盛放它们的芬芳在心里。有的存在，不需影像，不须交汇。

赴一场约，与清风雨露相亲爱，与蓝天白云共度晨昏。我想，消殒的结局着实让人怜惜，可是，如果不逝去，众多的来年，那些新生的花儿又要如何安插？如果它选择的是生生不息，那么所有的过往在这个季节的尽头，就必须消失在泥土之中。

3.

下午读网，看到有人把简媜的文字配以图画。（《不一样的花朵——简媜》）

简媜的作品，常见于《读者》，大多是短小精致典雅的小文章，如山间月色。因为喜欢，想多读一点，上网购买了一本《水问》。读完才知道，这一本应该是她读书时的散文，篇幅都比较长，虽然清新优雅有书卷气，但是，终究显得浅薄了一些，青涩了一些。

才明白，文字是要放在岁月的窖里酝酿的、是要用经历来淬炼的。那至简的语句里浓缩了多少的丰富，那空灵的情调里过滤了多少冗杂。这人间，原有很多不值一提。

时间，所有的成熟，都需要时间。有人说，百货公司的香水，95%都是水，只有5%不同，那是各家秘方。人也是这样，95%的东西基本相似，差别就是其中很关键性的5%，包括人的爱恨情仇。香精要熬个五年、十年才加到香水里面去的；人也一样，文字也一样，要经过不断地历练，才有自己的味道，而这种味道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在时间的尽头，德艺馨香，成果丰硕，是至美的境界。

5.

知道一件事，读完一本书，只需要一些时间，可是，理解一个人却需要很长的岁月。

遇见一个人，认识一个人，只需要一点机缘，可是，相伴而行，互携互助，却需要很大的坚持。

那晚，同学说：“我们已经二十二年没有见面了，再不聚聚，就要老了”，我蓦然惊觉，问自己：这么长的时间里，你惦记着什么？又遗弃了什么？

今晚，我拿起电话，给家有考生的老朋友、身患小恙的同事一一问候。很多事情，不必等到你有空才做。你的忙本是有尽头的，一如你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