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开好了

画家黄永玉曾在一篇回忆录里提及红梅花，那是他与一陈姓先生的一段“忘年交”。当年，黄永玉还是一个潦倒的穷孩子，到处教书，到处投稿，但每年除夕都会赶到陈先生家去过。那时，陈先生家的红梅花开得正好。有一年，黄永玉没能如期赶去，陈先生就给他写信，在信中这样写：“花都开了，饭在等你，以为晚上那顿饭你一定赶得来，可你没有赶回来。你看，花都开好了。”

“花都开好了”——这是一个多么委婉、多么典雅的理由啊！

“回来”——对四处闯荡的黄永玉来讲，有一个处所，在红梅深处，永远在等待他的回归。

我们可以看到这是一个没有说出的约定，然而，那一年，和许多个往年一样，连花都准备好了，连每一朵花都准备好了，年轻人却没有像往年一样如期而至。花暗了，那一朵朵娇艳的红梅花可是抵不住光阴的销蚀的……

然而，读这段文字，我始终觉得陈先生家里的梅花——开时，满怀可以再见的欣喜，谢时，也满怀一份想象的期待。因为，那缕梅香已随着墨香寄给了远方的人儿，随他跋涉在岁月的河边。相见，自然值得欢喜，不见，也不必有太多的遗憾。要彼此相信，彼此都好，彼此可以再见。

忽而想起了席慕容的《一棵开花的树》，当旅人无视地从树边经过时，凋谢的不只是花儿还有单恋的心。年轻的时候，我很为这一份哀怨扼腕叹息，多可怜的一件事啊！现在想来，常常想对树说：他没有看到你，你看到他不就行了吗？你为什么要要求自己成为别人生命中的一道风景？还有多少事比这种情况严重啊——比如说，你们不能生活在同一个时空；比如说，你不能成为一棵树，你只能做一条鱼？那你连望一望的可能都没有。你们的身影在时光的大道上出现在同一个画面，比起那千朵万朵笑意盈盈的梅花，不知幸福多少倍了。

花开，也是一种理由。王菲决绝多了，她直接唱“玫瑰都开了，我还能想什么？”无奈，无奈。不要这样逼，不要让花开成为一个一定要回应的信号。

花还是要开的，每一年都不可妄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