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11,泰州日报“文学”:舍上流过一条河
(2024-01-11 07:41:29)舍上流过一条河
舍上流过一条河,一条生产河。
顾名思义,这条河,本不是源自天然,而是人工开挖,用于生产,也用于生活的河。
半个世纪前,故乡的舍上,将近二百亩的耕地,只有外围的一条曲曲弯弯、天然的也是无名的小河,遇上夏收或是秋收,挑个麦把,或是稻把,总得挑上半里路才能挑到晒场,也就是打谷场上;那带着露水,稭青子黄的沉甸甸的麦把,或是稻把,挑在肩上,走上这么远的路,差不多,总会压弯了脊背,压驼了腰,可真苦了我舍上的这些乡亲。
1972年2月,高中毕业,回乡务农的我,也总是行走在这挑着麦把或是稻把的行列中,尤其是到了“五黄六月麦场头”,烈日炎炎,热风阵阵,这一种挑把的活儿,足让我饱尝到了其间的艰难和酸辛……
总得解决这个难题呀!月朗星稀的晒场上,老队长召集了一次社员会,最终拍板,拿出方案,让颇通文墨的老会计,写上一个报告,先给大队,再到公社,申请在舍上的腹地,挖一条生产河,沟通西边的阵营港和舍上东侧的那一条弯弯曲曲没有名字的河流。
——“阵营港”,那也是一条以人力开凿,连接海沟河和北界河,全公社纵贯南北的主干河……
说快也快,这申请,还真没多久,就给批下来了。到了初冬,那一条将要开挖的生产河的位置,也就由公社水利站的技术员,给测量好;那一段三四百米长的地块,也给空下,没再种麦,只等挑生产河的民工进场了。
挑生产河,可是力气活,每天,从早到晚,下沟上坡,泥担子不离肩,从没个消闲的时候,所以,那些民工,拿的,总是生产队最高的工分,队里,还要补贴他们每天一斤的大米。尽管那时候,舍上的乡亲常常是没米下锅,可大家也从没眼红过,吝惜过。记得,舍上选出的挑生产河的民工,是一位姓朱的青年,那时,我回乡务农,当过记工员,做过副队长,他每一次的记工分,拿补贴粮,我也全清楚。
差不多一个冬天下来,自阵营港经邓家框再到丰乐舍的这条三四百米长的生产河也就挑好了。
只是,那堆在河岸的高高的泥土墩子,于开春时候,还要出动舍上的男男女女,好好地清理一番。
正好用来做场,也算一举两得。把堆在河边的泥土,一锹一锹地挖,一桶一桶地抬,一担一担地挑,给原本是低低的晒场,一层一层地垫高,到了收获季,就再不用担心,收在场上的麦把、稻把,被水给淹了。
生产河挑好了,当年就发挥了它的效益;挑把,再不用走那么远的路,可以先挑到船上,整整齐齐地堆好,再悠闲地撑着船,把麦把或是稻把下到场头;无论是盘田,或是给稻禾上水,抽水机,也可以从容地停在生产河边,往两岸的田块,不紧不慢地抽着水;还有,往粮站送公粮,再不用七拐八弯,兜上好几里的水路,只需从场头的生产河,把装满公粮的水泥船,摇个三四百米,便进入了阵营港,余下这12里的水路,就可以扬帆直航了……
按照公社统一的规划,舍上的生产河边,也就渐渐地砌上了一排先是泥墙草盖,后是砖墙瓦盖,再就是两层小楼的住房了;记不清有多少年,舍上人家,也都是喝着这生产河里清冽的流水,直到有一天,那一按龙头,就哗哗流淌着的自来水,从十几里外的镇上,给接到了舍上。
这有着半个世纪“河龄”的生产河,也在记录着舍上人,从生产,到生活,一点一滴变迁的历史……
去年秋冬,舍上,开始拆迁了,舍上人,也就差不多全都迁走;而伴随了他们半个世纪的那一条生产河还在,还是那样不急不缓,静静地流。
半个世纪,算得上漫长的岁月了,正如我,从一个刚出校门朝气蓬勃的青年,无可停留地步入了老境,舍上的生产河,也从小河,变成了老河了;河岸,已经剥蚀,河里的水藻,也是草影斑驳,看得见,一条条鱼儿,在水草间,快活地跳跃。
生产河,老是老了,可它依然是壮心不已,还是一如既往地,浇溉着、滋养着两岸,那一望无垠青青绿绿的田畴。
舍上流过一条河,一条流淌了半个世纪的生产河。如今,不管走出了多远、走过了多久的舍上人,也还会记得它;记得它,为这舍上,已然是消逝了的故乡,所曾作出过的虽说默默无闻,却又让你感念不尽的奉献……
舍上流过一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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