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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跑跑我们头上的犄角

5·12与范美忠的名字宿命也似联系在一起，原本这个疮疤也似的问题我不想涉及，然而网友发在我博中的一个帖子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位名叫在雨中歌唱的网友这样写道：

范美忠说，我教书很认真，从不收学生的贿赂，不利用学生家长办事。“家长们邀请我出去玩，我都会把钱算清。我不是多么高尚，但我从最基本的做起。”(1 月5日《郑州晚报》)很多人骂范美忠，说他是道德败坏者，一个全国著名的“道德败坏者”居然从不收学生的贿赂，这让人很意外。道德败坏者尚有如此的道德水准，那些道德不败坏者该是如何高洁啊！

但事实如何呢？不知道全国范围内还有多少老师敢公开表态“从不收学生的贿赂”，尽管这个要求很基本。无法相信一个“道德败坏者”从不收受学生贿赂，更不愿相信一个“道德败坏者”拥有诚实的美德，但范美忠继续让我恐慌，他大言不惭地说：“我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课堂上，从不会说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依照我的理解，培养一个人的道德感必须从诚实开始，不说谎话，不说自己不相信的话，这是一切美德的发源点。可“从不说自己都不相信的话”的范美忠，为何循着这条道德之路走向了不道德，进而成为今天全国著名的不道德者？

我的恐慌在于，如果相信范美忠是个大家所说的“道德败坏者”，我将不知如何去教育自己的孩子。我们每天都对孩子说，说谎不是好孩子，可一个从不说谎的孩子最终却很可能会成长为范美忠这样遭人痛骂的“道德败坏者”。如果诚实不再是美德，那么为了孩子将来能适应社会，我们是不是该教育他掌握说谎这门手艺？如果大家都不再相信诚实是美德，那么敬请幼儿园的老师别再教育孩子诚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大家都不要再说了好不好？你们不能连范美忠都不如吧！(范大中）

心存这种“说谎不是好孩子”困惑和恐慌的绝非仅是在雨中歌唱一个人吧？便连我也曾经为之困惑过，我在《哲夫：是谁让范跑跑变成了魔鬼？》一文中曾这样写道：地震来临，一位老师抛下自己的学生率先逃命，并坦承逃生乃人之本能，并不以为自己有什么不对。如果说情节是天使，那么细节就是魔鬼了，这一念之差，使有的老师升华为天使，而范跑跑却就此沦为魔鬼，也沦为了众矢之的，最终在汹汹然的声讨浪潮之中，被学校开除。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而仅仅是一个开始，范跑跑现象的背后，似乎还有更深层的东西值得我们深思。

有些范美忠的同情者以为我的文章是一块拍向范美忠的板砖，而我则属于那种冲他吐唾沫的人。其实不然。我只是在掰扯一个道理。人之初性本善，是中国人的说法，西方人认为人与生俱有自私的本能，为性恶论。但对美丑善恶好坏是非的界定，东西方并无二致，充分说明举凡是人，就逃不脱人类属性。都是爹娘生的，都是曾经纯真过的孩子，谁敢说范跑跑不可以升华成一个天使？天使的共性是美丽而且身上长的有翅膀，和优生的男女也没有什么两样，不同的是里里外外都没什么缺点，几乎白璧无瑕，这是人类望尘莫及的。魔鬼的特点是丑陋而且头上长着犄角，还有一条粗长的尾巴，仅是外形就与天使和人类全然区分开来。事实上，有的魔鬼也不想自己的头上老是千篇一律地长犄角，可是由不得它，如果不长犄角那就会长满钉子或是别的什么，似乎不长点什么便不足以证明它是魔鬼，这就是上帝的聪明或曰人类的阴险了。

天使生来美好而魔鬼先天丑恶，这几乎已经成为人类的共识。

但也有另类说法，有部西片讲了一个初生魔鬼被人类收养长大成为人类忠实助手和魔鬼克星的故事。其中有个细节，即这个魔鬼每天起床，都要叼上一支粗大的雪茄，然后拿一把电锉火星四溅地使劲打磨头上那两截已经折断却还在不断顽强生长着的犄角，这两根犄角的长或短，将决定他是恶魔的同伙还是恶魔的敌人，只有克制住这两根不断生长的犄角，这个魔鬼才会继续成为人类的朋友。无疑这是人类一个荒诞的杜撰，但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后天教育可以改造先天的魔鬼。也许上帝会因此而不高兴，但是恐怕连上帝也不得不承认，这才是人类真正的聪明。范跑跑的失败是因为他没有及时地打磨掉我们头上那枝共生的犄角。

公众在范跑跑事件中成功地扮演了审判者的角色，姑且不论公众是否真的设身处地的思考过，是否把自己放在范跑跑当时的处境和立场上思考过自己会怎么办？是克制逃生的本能做天使，还是顺从逃生的本能而丢下孩子们去做魔鬼？我想，不乏在思考中为自己的抉择捏一把汗的人，一把没把握的汗，同时也就万分庆幸自己没有真的处于那种尴尬之中，无须在瞬间决定就此沦为魔鬼还是升华为天使？站在干岸上做道德的常识性判断显然要轻松的多。

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互相制约互相较量的最终，才是人性真正的升华。推动这两者长盛不衰的力量，还是天使和魔鬼，情节是天使，细节是魔鬼，没有这两样就不会有生动的故事。那种名叫自私或怯懦的东西，并非范跑跑身上所独有，而是与生俱来就伴随着我们每一个人，也就是说，魔鬼的犄角和天使的翅膀，长在所有人身上。也就是说，我们当中何止一个范跑跑，中国何止一个范跑跑，开除一个坦率的范跑跑只会让其余的范跑跑把自己更深地藏匿和伪装起来，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倘若人文生态没有恶劣到这种无是非标准无行为准则无道德判断的程度，如果社会大环境没有出现这么多的腐败现象和这么大的贫富悬殊，假如信仰危机没有发展到这种黑白不分善恶颠倒美丑易位的地步，是非泾渭分明，公道自在人心，范跑跑是否会少一些？陶行知先生说过：私德不讲究的人，每每就是成为妨害公德的人，私德建立起来便等于筑起了一座“人格长城”。有了这样的人格长城，范跑跑还会跑吗？不解决这个根本问题，类似事件还会层出不穷。国民教育缺失人格教育并已沦为八股，充斥的是官话、套话、大话、空话、假话，不把生动弄干枯、不把含蓄整直白、不把感情弄成态度、不把儿童教育成木乃伊、不把鲜花剪裁得色香味俱灭，那就不叫八股教育。耳濡目染，日积月累，想要这样的范跑跑崇高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自然人演变成社会人，这个责任，最终还得社会来负。

千百年来人类社会之所以能够秩序井然地维持到现在，可以是这个，也可以是那个，但说穿了，靠的只是两样东西：一个是天使，一个是魔鬼。天使是内在的，它代表的是自省和自律，魔鬼是外在的，它肩负着法律的强制功用。把自己自律得像天使一样美好的人类，自然不会触及道德和法律的底线，而一旦不小心触及，魔鬼就会适时出现，轻则羁押你的肉身，重则销毁你的灵魂。绝对公平不可能，相对公平总是有的。这和国家属性关涉不大。

许多人不信耶稣，却并不妨碍人们喜欢天使，因为天使是美好的化身，美好到让人只有举头仰视和顶礼膜拜的份儿。虽然可望不可及，但毕竟给了人们一个美好的念想儿。倘若我们人类社会连这样一个美好的念想儿也不存在，那人类对未来的向往和追求又将如何呢？

 最后不妨用《帝国窃贼与巴拿马当当》天天拖在身后的那条小“尾巴”来做总结：“世上本無君子，有的只是偽君子；一個人終其一生地做了偽君子，他......便成了君子!”

尘埃就此落定。话题已经结束，然而，这只是暂时的，永远不会有结束的时候，只要人类生命还在繁衍，只要智慧生物一息尚存，争论还将继续。明白是暂时的，不明白是永远的。无论上帝如何发笑，思想是人类永远的专利，永远有多远，争论就会有多远。

逝者已不察，生者当内视，我不知这样表述是否已经足够明白。

---------全文完

    其实我们不矛盾，首先，出于本能驱使的逃生欲望，是正常的，人人俱有的，并不为怪，自然也并不为错。真诚地认为自己没有错，是因为他作为一个自然人在捍卫他本能的权利。遗憾的是更多的社会人不这么看，自然人同时还属于社会，社会有自己的道德标准，它要求自然人从本能中走出来，负起社会人的那一份责任，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动物界也是这样，连蚂蚁蜜蜂都这样。孤狼是自由的，而狼群中的狼却要守狼群的纪律，并且有明确的分工，在象群中更是如此。你不肯守这个纪律，你可以选择离开。人却没有这种选择，因为谁也无法离开这个社会，所以，适应群体的约定俗成是必须的，不这样就会被同类攻击。你可以认为它是伪善的是作秀的，但人类社会千百年来生存法则就是这样的，它很残酷，很虚伪，但这是文明的丛林法则，人类社会想要自己有别于动物，就得做出这种选择和牺牲，这是生存的选择或曰守则！

    喜欢先生这种冷静探讨问题的态度，我这里网络坏了好长时间，所以回复晚了，请原谅！匆匆忙忙看了一遍，这里谈一点自己的看法，先生谈到让孩子爱你，前提是好的教育，这个教育就是后天的，它必须逾越先天的本能的缺陷，若有人冲狼群突然开一枪，所有的狼都会各自云奔星散，逃生是一种动物的本能，逃生的本能高于一切，因为它们是动物。人之所以不会这样，是接受了先生所说的好的教育，危急关头，先天的逃生的本能被后天的好的教育所压制，他会理性的思考一下，是否丢下父母或是孩子去逃生？再进一步是否丢下自己的学生不管？有的人可能在那一刻全然地晕了，会全然地不顾一切地被本能所驱使，有的人会在那一刻努力地镇静自己，闪电般思考一下，善恶只在一念之间。茹毛饮血到如今，原生的自然人被社会化，那是人类文明进步的必然。说穿了，文明社会还是一片丛林，也有它的丛林生存法则，形式光怪陆离内容异彩纷呈，可本质上并没有发生根本的改变，仍然残酷甚至比原始社会更残酷，仍然是对本能的反动甚至全然违反了人类的原始属性，但没有人能阻止这种文明的进程，原因是人类与生俱有的欲求决定的，为富不仁杀鸡取卵盲人瞎马却没有人想回到茹毛饮血的过去。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没有绝对的合理，只有相对的合理，阶段性的合理。试图打破这一切，是思想者的专利，无可厚非。完善它使它更加合理更尽可能契后人类的属性，这是有志之士想做的。为了这个念想的实现已经有许多人类心甘情愿牺牲了自己的各种原始的本能，他们被群众称之为仁人志士或是英雄好汉。别忘了我们的根，不是中国的根，而是人类的根，这个根扎在欲望的沃土之中，人类与生俱始的敌人不是自然，而是自己，人类的希望在于战胜自己，否则便会万劫不覆，这是没有奈何的事情。

[quote] 在2009-05-21 17:13:49 写道（【哲夫专栏】范跑跑我们头上的犄角）：
先生提到了“这个教育就是后天的，它必须逾越先天的本能的缺陷”。我们的分歧之一，也在这里，到底哪些特质是“本能的缺陷”？我与我孩子的关系是亲密是由于相互的“交易”，还是相互的“感情”产生？虽然表面上和结果上看都很相似。如果我认为孩子的“膝跳反应”是有害的，我去要求他克制，这是基本上做不到的，因为动物的本能。其实人类不算什么万物之灵，我们就是动物，我们只是要比其他的动物在社会性上更为复杂，但这不等于我们不会吃饭，不会痛苦，不会恐惧、不怕死亡，我们人类自己做不了神仙，但我们可以通过技术扩张“神力”。动物界也许产生过不怕死亡的生灵，但是，他们必然灭绝。因为恐惧会带来我们自身的保护，而自身的保护又是族群保护的基础。我会让我孩子明白恐惧并不是坏的事情，他只是我们人类生存的重要本能之一，这是我们这个世界上真正必须服从的“上帝”，是我们的基因。但恐惧也有两面性，它有时候是阻止我们为生存而冒险的门槛，是否需要迈过这样的门槛，这就是要害的地方。为了让这种冒险值得，我们必须让这种冒险和我们对于我们生命安全的恐惧达成利益最大化的妥协，每个人面临这种抉择的时候，动物其实也在计算，只是我们比他们计算的更复杂，我们的CPU级别比较高，这样关键在于这种“利益”到底是什么，这种俗“利益”是如此重大，如果出错就会失去生存的权利。所以这个利益必须是“合情合理”的，经的起推敲的！教育当然会提供这种“利益”计算的来源，但教育本身是否就“合情合理”，就很难说了。我隐约的记得宋朝的时候家里的男人死了，女人去殉夫，是要受朝廷标榜的。这不仅在我们现代人看很残忍，就是在清代的时候，法律也禁止这种殉葬（除了皇权争夺的特殊情况）。那么就要拷问什么教育才是“合情合理”的，大部分家长认为“适应社会”是教育的主题。这又产生了新的问题，什么是“适应社会”？我的观察是投身于“主流思维”当中是“适应社会”。但问题又产生了，这种适应往往被以“投降”的里子在执行着，这种适应真的会对个体提供保障，提供发展的机会吗？未必！！大量的人口在“投降”后，并没有被社会主流真正接纳，而是被“牺牲掉、奉献掉“了。这是因为所谓的“伪善”缺乏诚信，在利益争夺上从来没有“善”，而是真实的自私的牙齿。但完全放弃这种“适应”也未必有好果子吃。我们走到了一个教育的两难陷阱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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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夫：呵呵，谢回复，我们分歧在于，你片面地强调了生理的本能，人有别于动物的不仅有生理本能，不仅是本能的逃生和膝跳反应，还有与生理本能相对应的心理本能，也就是意识和思想，以常态的认识和判断，是有好有坏的，比方真善美丑等等的，都是相对应的，互为因果的，也是互相克制的。与生俱始的自私、贪婪、怨怼、暴力、杀戮、掠夺欲、征服欲等等，不去克制这些与生俱有的意识和思想，行为便会愈走愈远。小时偷个顶针，父母夸之，大了便可以成之为一个大盗。社会想要良性发展，便不能放纵人类的欲求，而是要克制它，所以我上文说到，人类需要战胜的不是自然，而是自己。之所以有那么多人诟病范美忠之跑，并不是要否定人的逃生本能，而是以更高的层面去要求一个人的结果。至于社会对人类本能的异化，有成功也有不成功，小到个人，中到家族，大到国家，远到奴隶社会对人的奴役，中到封疆裂土对生命的铁血，近到今天的环境污染生态破坏为富不仁恃强凌弱等等现象，便是人类社会后天教育克制人类先天欲求的大失败，是自然母亲所不希望看到的，也是我们不想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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