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夫:烹饪死亡的艺术

标签:
沙狐孔雀席面三鹿哲夫 |
分类: 哲夫生态杂文类 |
烹饪死亡的艺术
哲夫
三岛由纪夫非常人类地认为“创造孔雀这种鸟是自然的虚荣心。这种无用却灿烂夺目的动物,对自然而言是不必要的。”他的这种轻蔑的论调,间接导致野生孔雀的濒危与人工饲养孔雀的成功。一桌孔雀宴包括四凉十热,价格居高不下,想品尝还要提前预订。吃过的人说,孔雀驯化时间不长,天然野味十足,与家禽有明显不同。吃起来感觉如鸡肉,但其肉丝比鸡肉丝略粗,味更香。孔雀汤甚美,有如鳖汤,又似鸡汤。奇怪就奇怪在,连孔雀故乡都满世界看不见一羽野生孔雀,而在饲养场中,餐桌之上,却无异鸡鸭。这一点与青海的沙狐有异趣同工之妙,老鼠是沙狐的食物,沙狐的食物近些年成千累万地繁衍,沙狐却没有口福享用。鼠害猖獗,把牛羊活命的草场啃啮得寸草不生成为黑土滩,连坚强的牧民都为之掉泪。可是沙狐那里去了呢?人们把沙狐养在笼子里,养肥剥它的皮,一张皮也不过二百元罢了!
想起纳粹德国活剥人皮制作人皮灯罩和人皮手套的残忍,被控种族灭绝罪。当然,纳粹毕竟为人类所不耻。但人类是不是真的摆脱了这种残忍的习性呢?对同类似乎还有所禁忌,对异类则同样大开杀戒。四条腿的除板凳不吃,两条腿的除人不吃,普天之下能吃之物概莫能外。不仅大啖孔雀肉,世上任何一种生物几乎都难逃人类一吃。如此煎炒烹炸焚琴煮鹤地吃光喝尽,冷血自然没跑,残忍已经笃定,十足霸道的人类希特勒嘴脸也跃然纸上。等吃光喝尽世上所有可吃可喝之物,最后便要打破禁忌人吃人吃了吧?
那天主持人介绍一位杂食怪人时幽了一默,他说,民以食为天,人类天生就是一位美食家,而且食性很杂,不仅吃五谷杂粮飞禽走兽水族生物,还吃金属、吃玻璃、吃电冰箱、吃电视机,而且正准备以有生之年去吃一辆坦克。人生并非赤条条地来,赤条条去,人人都扛着三座山,吃掉的食物是一座山,消耗掉的物品是一座山,制造的垃圾又是一座山。
这让我想起老子一句话,治大国如同烹小鲜。民以食为天,果真要吃天吗?这天也吃得吗?一个概念的偷换,绕晕了多少中国人,使历代禁渔、禁猎、禁伐、禁杀生、禁胡乱开采的君主和贤人们自愧弗如。水混了可以乘机摸鱼,概念混淆了可以随心所欲的发财,这是人人都明白的事。天下为公,地球不外乎是个大饭店,湖海江河也无非是个洗手间,民以食为天,尽可以各取所需,自行方便。饿了五千年的中国人一旦开始吃这顿饭,那就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吃饭。这桌大餐费用之高,制作之狂妄大胆,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开席倒也讲究不多,主次宾主却很是分明,谁大谁上座。上菜也不分先后,逮住好的先上。先上一道油煎太阳,再上一道爆炒月亮;接下来是红烧黄河,黄焖长江;小火烹昆仑,大火烤长白;吊烧喜玛拉雅鸡,清蒸可可西里羊;沙茶酱杂烩江南绿,片皮鸭中原三吃鲜;大草原手抓,小三峡生吃;煲名山大川,涮飞鸟走兽,煮东西南北;冷拼古今中外,凉拌过去未来。主菜是一门心思三心二意四面楚歌八面威风十面埋伏三十六个心眼七十二个转轴一百单八将杀鸡取卵竭泽而渔大杂碎共烩中华狮子头--地球。食天的菜谱是公共的,总的席面开过,还要给各个地方另开一个席面,其余的什么小小不言的,就让它化在这锅浓汤里吧!
如此伟大的《烹饪死亡的艺术》令三岛由纪夫与川端康城这两位先后以口含煤气管方式很不艺术地自杀的日本人自叹弗如。厨师横竖不相信,这么大一个世界,还能吃光喝尽?他们真诚地认为,烹饪艺术千头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吃喝有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土里生的,统统是给人吃的。天地就是一口给人煮吃喝的锅,锅里的东西少了,碗里的东西多了。虽然山恶了水臭了空气污染了资源匮乏了,可马路平了楼房高了吃喝拉撤上档次了,人活的娇气了这也不对那也没味了,说到底一个字:贱!
无人喝彩。只三岛和川端两个死鬼伸出拇指乱喊:死吧拉稀(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