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京味儿故事:一辆自行车引发的故事 *****

【五】

      杨婶去马奶奶家一块儿做晚饭，杨婶在盆里和面，马奶奶已经在炉子上支好饼铛，马爷爷在那边案板上切葱花准备摊鸡蛋。这时候小康满脑袋大汗从外边回来，一进门儿就抱怨：“妈，给我爸厂里打电话，打了好几次都没人接！”

      杨婶听了一愣：“怎么没人接，你没拨错号码吧？”

     小康回答：“没错呀，又不是头一回打电话，就这几个数字我还能拨错。”

     杨婶拧了眉头又说：“不能啊！厂里传达室有老李头值班，哪能没人接电话？！”

     小康说：“我打了好几次电话，电话那头就是没人接。我身后还有好几个人排队等着打电话的，他们直催我快点儿，我也不能总占着公用电话不放手呀！”

     马爷爷放下切菜刀朝这边说：“这真是：一事怪就事事怪！怎么那么巧厂里就没人接电话？”

     马奶奶宽慰的说：“嗐！这事儿怕就怕一个‘巧’字，说不定传达室老李头正巧上茅房，可不就没人接电话。别难为孩子，小康喝口水喘口气，待会儿吃饭！”

     杨婶又陷入沉思······

     马奶奶烙的饼层多软和，马爷爷的葱花摊鸡蛋真香。两家老少四口人在南屋一桌子喝粥吃烙饼。小康大小伙子吃的不少，杨婶心里有事也就象征性的吃了一角饼喝了一小碗粥。

     等大伙儿都吃完了，杨婶收拾好碗筷说：“大爷，大妈，谢谢您啦，您二老也歇着吧，这一天您跟大爷可累着了！”马奶奶说：“唉，一个院儿住着就别说客气话啦！你也回家歇会儿吧！”

      天，渐渐暗了下来。

      杨婶在自家屋里心神不定坐在那儿犯愣，心里一直琢磨大原怎么不回家。

     小康征求杨婶的意见：“妈，我再去个给我爸厂里打个电话？”

     杨婶抬头看看挂钟：“别打了，都这时候了，你爸想回家他早回来了。”

     小康也叹了口气，搬了个凳子坐在他妈旁边守着，娘儿俩谁也不说话，默默地互相看看就等于传递了语言。

     不知过了多久，天黑了，墙上的挂钟嘀嗒作响，小康打了一个大哈欠，抬头看了看挂钟九点多了，说：“妈，我都困了，明天还得上学。”杨婶说：“你睡去吧，我没事，多坐会儿！”小康进屋睡去了，留下杨婶一个人。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胡同里传来不知谁家孩子的哭声！

     突然，院子大门有响动！南屋马奶奶很惊醒，老太太轻轻走出屋门到了大门后侧耳听了听是有人在推门，提高声音问道：“谁呀？”

     大门外：“大妈，是我！”

     马奶奶心里一惊：“你是谁？”

   “大妈，是我，我是大原！”

     马奶奶快速打开大门：“哎吆！，大原呐，你可回来了，这一整天你上哪儿去啦？家里都快急疯了！”转身冲北屋喊道：“他杨婶，你快来，大原回来了！”

     大原慢步走进院子，马奶奶回身关上大门。

     杨婶冲出屋子，身后跟着刚从被窝钻出来的小康。杨婶站在屋门口看见大原回来了带着哭腔哽咽着说：“你回来啦······！”大原站在原地一脸茫然想说什么。

     马爷爷快步冲出屋子不等别人说话就冲大原劈头盖脸数落开了：“大原呐，大原呐！你一整天不回家，休息个星期天你也不着家，你知道家里娘儿俩心里什么滋味？这一整天你到底干什么去了？”马奶奶在一边偷偷拽老伴儿的后衣襟。

     大原这才抬起头带着歉疚的表情：“大爷，我······我······唉！”

     马奶奶打圆场：“天晚了，别站在院子里，赶紧回屋，有什么话屋里说去！”

     大原起步走进了屋里，大伙儿跟在他身后进屋分别坐下，杨婶看见大原全须全尾不缺胳膊不缺腿儿回家了心里踏实大半儿，起身倒了一杯茶给大原：“今儿个你遇见什么事儿了？你吃饭了没有啊？啊！你到是说话呀！”

     大原回答：“我吃了饭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对大伙儿缓缓说道：“唉！我这人真倒霉！”抬起负罪的眼神看看杨婶：“我都明白，小康他妈治家过日子难，都是我不好，唉！”

     马大爷催促道：“怎么回事，你怎么不好了？你从头说说。”

     大原歉疚的说：“小康他妈省吃俭用给我攒下一辆自行车，我高兴！可我，我，我第一天就把自行车给弄丢了！”

     马大爷：“弄丢了！呵！是丢了，丢出人命啦！你甭说别的，就说说你从早到晚干嘛去了！”

     大原一听：“啊，出什么人命啦！？”

     马大爷气儿粗：“你还不知道？ 有人骑着你的自行车让汽车给撞死啦！”

     大原一脸的惊异：“啊！骑我的车让汽车给撞死了！？ 怎么档子事？”

     马爷爷说：“家里也不知道怎么档子事，上午警察来了，闹得家里娘儿俩鸡飞狗跳的！知道出事的不是你这才虚惊一场，就盼你回家就都踏实了，可你一天不见人影。先说说你从早到晚都干嘛去了，怎么到这会儿才回家！”

     大原满心不解，迷茫的环视大伙儿，看见满屋子人都等他说出实情，这才一板一眼的说起了经过：“今儿个早上········”

 

【六】

     大原在马爷爷追问下才张口说：今儿个早上········

     却原来，一大早儿大原就睡不着了，干脆起床穿衣裳，刷完牙弯着腰正在洗脸，杨婶从外边买菜回来，一推门儿看见大原就说：“中午吃韭菜馅饺子，今儿个礼拜日，你也不多睡会儿？”

     大原边擦脸边回答：“不睡了，刚买的新车得磨合，待会儿我出去遛遛车。”

     杨婶看着大原笑着揶揄道：“呵！刚买的新车一大早儿上大街显摆去！你快点回来，我包饺子等你擀皮儿！”

     大原回答：“我显摆什么呀，出去溜溜车一会儿就回来，耽误不了你包饺子！再说顺便找个修车铺按上车锁。”

     这时候小康爬出被窝打着哈欠：“爸，我也想骑车。”

     大原回头看看儿子，一撇嘴说道：“你呀，别骑了，愣头愣脑的把新车撞坏了龇牙一瞪眼，你不心疼我心疼！”说着搭好毛巾，进里屋穿上松紧口布鞋，再穿上工作服外套，推上自行车吹着口哨就走。

     杨婶在大原身后喊：“大早起的，你倒是吃点东西垫补垫补啊！”

     大原回头：“不吃了，不饿！”

     路过南屋看见马奶奶在扫院子，大原便站住脚对老太太一笑：“大妈，您歇会儿吧，等会儿让小康扫！”

     马奶奶直起腰看是大原，说道：“我不累，扫地也是为了活动活动身板儿，吆！大礼拜天的你还出去呀？！”

    大原推车出了院子门回头嚷：“大妈，我一会儿就回来！”

    马奶奶笑着冲大原喊：“慢着点儿，刚买的新车别蹭了漆皮儿！”

    大原已经骑上自行车回头一笑：“得嘞！”······

    大原嘴上说出去遛车，其实纯粹就是去大街上显摆。本来嘛，买一辆新车小二百块，还得要购买卷，谁见了新自行车都眼巴巴的眼馋。更何况大原一个小工人一个月才五十几块钱的工资，能买一辆锃光瓦亮的新自行车简直就跟当了县长似得飘飘然！

    这辆新车通身兰漆，再配上金色的花纹显得挺大气，电镀的车把和瓦圈太阳一照亮的刺眼！自行车转起来一点杂音都没有，大原两只脚登在脚蹬子上自我感觉相当舒服。

     自行车在马路上轻快的向前行走，大原身上的工作服后衣襟飘起来就像骑车人的心情一样心花怒放！大原一边骑车一边留神路边哪儿有修车铺，也许时间还早修车铺还没开门营业，心想：安车锁不着急，待会儿再按也来得及，就继续往前蹬车。

    前行了两条马路，大原忽然有了想抽烟的感觉。其实大原很少抽烟，平时也不喝酒，这时候心情舒畅，鼻子眼儿出气儿都出奇的顺当。

     看见前边一家副食店也刚开门营业。大原骑车到副食店门前捏了车闸一片腿下了车，左看右看存车处里密密麻麻的自行车一辆紧挨一辆，低头看看自个儿的车又退回来了，倒不是舍不得三分钱的存车费，而是真担心别的车把自己的新车刮了漆，一扭头看见卖冰棍儿老太太身后墙边有块空地，就把车靠在墙根儿安顿好，心想只进门买盒烟屁大的功夫快进快出。

     星期天的早晨副食店里买东西的顾客相当多，打酱油的、约鸡蛋的、割肉的、挑菜的······进进出出很是热闹。

     大原进门直奔烟酒柜台，对售货员说：“来一盒青鸟烟！”女售货员转身扔给大原一盒青鸟：“两毛七！”大原衣兜里掏出三毛零钱递过去，售货员麻利儿的从钱箱找回三分钢镚儿。大原收起硬币刚要走又突然转过身儿说：“您再给我拿盒火柴！”女售货员又在招呼后边的顾客，听见这边折回来又要买火柴便不耐烦的说：“等会儿！刚才买烟不一块买，真是的！”

     后边买东西的老太太带了孙子要买水果糖。老太太对售货员说：“您给约一毛钱牛奶糖。”售货员抓了一把牛奶糖放进秤盘子。老太太又说：“您再给约一毛钱酸三色！”售货员包好了牛奶糖又抓了一把酸三色也包好了。老太太一边儿招呼孙子别乱跑，又哆哆嗦嗦从腰里往外掏零钱递给售货员：“得嘞，给您两毛钱！”。

     大原在这边等得着急站在那儿直哆嗦腿。等打发走了老太太女售货员问：“你要几盒火柴？”大原赶紧说：“一盒！”搁在柜台上二分钢镚儿拿起火柴转身边走边打开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划着了火柴点烟一吸，啊，痛快！

     人人都说“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此时虽然没吃早点可是这第一口香烟真是提神醒脑浑身通泰！

     走出副食店一拐弯，大原的眼睛直接往墙边望去，突然心里咯嘣一下，啊！自行车怎么不见了！？  ！赶紧闪过来往行人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墙边空空如也！只有地上一张不知谁扔的脏兮兮的冰棍纸被一阵小风吹在哪里静静抖动！

     好像世界一下子安静了，大原全身血液顿时凝住，脑子里晕呼呼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

     “冰棍儿！奶油的冰棍，小豆的冰棍！”卖冰棍儿老太太推着小木车躲在树阴凉底下吆喝生意，大原奔过来朝老太太问：“大妈，您看见我的自行车没有？”

     老太太转过身儿：“自行车多了，你问哪辆自行车呀？”

     大原说话颤抖的有点结巴：“就······就是您身后边，靠······墙边的，我刚靠在那儿进里头买盒烟，这出来就······没了！”

     老太太用心回忆：“靠墙边的，好像···我想想，哦，我好像眼角瞟了一眼，是···是一个蓝色的车吧？”

     大原赶紧回答：“对，对，就是蓝色的新车！”

     老太太仰脸看着大原：“刚才推车走的不是你？”

     大原急了：“咳！我自个儿的车我推走了还找什么呀！”

     老太太接茬儿回忆说：“好像是有个人把自行车推走了，往哪边去了我可没看见，原来是你的车呀，你们俩不认识？哎呦，那可就坏了事了，他是不是小偷哇！”

     大原急切的问：“您看见推车的人什么样？”

     老太太：“这我可没看清，这会儿街上人这么多，谁知道谁是什么人呐！”

     大原听了这话犹如五雷轰顶，额头上的汗珠流了下来，好长时间木呆在原地不知所措······手上的香烟在慢慢燃烧，直到就快烫到手指才抖了一下扔在地上。

     转过身子四处张望，没有自行车的影子！此时自责、懊丧、悔恨、愤怒······一下子齐聚心头，心口突突的跳，不由自主的高声连骂带喊：“我操他妈！谁偷了我的自行车出门让汽车撞死他，我操他姥姥！”双手攥拳往自己头上猛的一捶，两条腿失去支撑力一下子蹲下去！

     几个过路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停住脚步朝这边看来，有人小声询问：“怎么回事？”“他的自行车让小偷偷走了！”“哎呀！小偷真可恨！”

     这时候卖冰棍儿老太太对大原说：“你在这儿蹲着没用，还不快去派出所报案，说不定还能找回来，快去！”周围的热心人也附和说：“是呀，光着急也不是办法，还是去派出所报案吧！”

     听了大家的劝告，顾不上头上的汗珠往下掉，大原茫然的站起来迈开无力的脚步朝派出所愤愤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