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京味儿故事:一辆自行车引发的故事 *****

【七】

     此时大原急促的朝派出所走去，两条腿紧捯就跟脚下生了风似得，心想到了派出所也许还有找回自行车的希望。

     派出所办事窗口一位内勤女民警正在低头整理文件。大原直接奔到办事窗口：“同志，我自行车丢了！”

     女民警抬起头：“啊！你自行车丢了，你是来报案的吧？”

     大原急喘的回答：“报案，就是报案，我的自行车被人偷走了！”

     女民警左右看看文件柜：“你等会儿！”说着站起来打开柜门翻了一阵，拿出一叠表格，坐下来问：“你姓名？”“杨大原”

     “单位？”“玩具厂”

    “家庭住址？”“**胡同**号”

    “丢的车什么牌子？”“飞鸽”

    “车牌号？”“车牌号···我没记住···昨天刚买的车，行驶证我没带，在家里。”

      女民警抬起头，圆珠笔在她的五个手指中旋转成一朵花：“行驶证没带没关系，我们给车管所打个电话就行了。”说着她一手托起腮帮对杨大原聊起了大天儿：“哎！你在什么地方丢的车?”

      大原： “就在"副食店门口，我去买盒烟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没了！”

      "哎呀！你的车买了多长时间了？”大原：“唉！昨天刚买的新车！”

    “哎吆！昨天刚买的新车就丢了呀，你真粗心！”

     女民警说者无心，可是大原听了心里就像针扎一样难受又着急，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问：“同志，我的车能找回来吗？”

      女民警稍微挑了一下眉毛：“难说，谁知道偷车的把车弄到哪儿去了，不过我们尽量帮助你，这是我们的职责，有了情况立刻通知你，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大原也张口结舌了：“那······！唉！”转回身朝外边走去，女民警在身后还说什么他一句都没听见。

     出了派出所大门，大原站在台阶上双手插在衣兜里盲目的东张西望，在兜儿里摸到一个纸盒，掏出来一看，正是刚才买的那盒儿青鸟牌香烟，望着手里的香烟不由得恨从心中起：“妈的！都是因为你才把老子的车丢了，去你妈的！”扬起胳膊抡圆了狠命一摔，烟盒在地上跳了一跳落在不远一棵树下，大原仍然不解恨，一步上去抬起腿朝香烟一脚跺下去“啪！”烟盒瘪了！看着变了形的烟盒好像它就是偷车贼，鼻孔里呼呼长出气，瞪着眼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路上几个行人被大原的怪异吸引过来，一个小女孩儿拉着妈妈的手小声问:"他怎么啦？"年轻的母亲瞄了一眼大原搂住孩子的头：“谁知道，怪吓人的，快走！”说着拉起孩子的衣袖赶紧快步逃跑了！

     神情沮丧的大原抬起头看看太阳已经临近中午，想回家，却挪不动脚步。此时心里乱七八糟一团麻，懊悔万分不知应该怎么办，琢磨来思想去拿不定主张：“自行车是孩子他妈一点点从日子里攒下来的，可我···第一天就弄没了，回家怎么向老婆交代？在孩子面前怎么说？本来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可你他妈的杨大原要抽什么烟你美什么屁，你这纯粹是没事儿找事，这回事儿来了吧！大原呐，大原，可惜了儿你一个七尺男子汉反倒让个小偷把你治了！奶奶的！我回家？回家孩子他妈肯定饶不了我，不！我暂时不能回家，我得找个地方好好想想，等我火气消下去再向孩子他妈认错，到时候任打任罚随她便······可我到哪儿去？大礼拜天去谁家都给人家添堵。唉！我到哪儿去？对，去厂里吧，今天星期日厂里没人，让老李头把车间门打开我一个人安静的待会儿。不行！孩子他妈还等着我回家包饺子呐。不！包饺子，到家了这饺子还能包吗？  我还是去厂子里吧！想到此，杨大原挪动沉重的脚步朝厂子方向走去。”

     大原从早晨到这会儿粒米未进，不知道是肚子饿了还是丢车急的，此时满头大汗感觉浑身无力，这时候恐怕给他一桌山珍海味他也吃不下去。

     一阵凉风吹过，大原打了个冷颤！抬头望去厂子就在前边，脚下紧走两步来到熟悉的大铁门前。星期天玩具厂大门紧闭，没有了平时热火朝天的喧闹声和劳动时候的工具声，显得异常安静。

     大原抬起手“咚咚”敲了两下大门，隔着铁门听见传达室的屋门“吱！”的一声响，老李头在大门里边操着京东口音高声喊问：“谁耶？”听声音似乎有点儿不耐烦。老李头一边拉门栓一边嘟囔：“你小子有能耐就别回来，走了还回来干啥！？”

     杨大原听了一愣！

【八】

     随着老李头说话的声音工厂大门打开了一条缝，老李头探出头一看是杨大原站在门外，立刻换了和气的声调说：“哎呦！原来是杨师傅啊，星期天你来厂里有事儿？”杨大原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冲老李头扬了下巴颏说：“没事儿，没事儿，就是来厂里看看。”说着挤进门缝。老李头在身后“咣当”关上了大门说：“杨师傅，大礼拜天的你不在家里休息来厂里干啥耶，木工车间的门儿锁了，钥匙在车间主任手里头，我也打不开门儿，杨师傅你就在传达室屋里头坐会儿吧！。”说着走在前头推开传达室的屋门，杨大原随后跟进了不大的传达室。

     传达室很狭窄，最里边一张单人床，那边是一把三人木椅子。靠收发窗口是一张看不出颜色的破旧办公桌，桌上有一部电话机，一个脏兮兮的闹钟和一摞今天收到的报纸，一把铁皮大暖壶旁是一缸子刚刚沏好的茉莉花茶在冒着幽幽的香味儿。桌面上一个装满炒菜的铝饭盒，一张报纸上摆了一张大饼和几个凉馒头，旁边还有一瓶没开封的二锅头，看样子这些饭菜足够两三个人吃的饭量。

     杨大原自己坐到木椅上，老李头倒了一杯茉莉花茶递给大原殷勤的说：“杨师傅啊，都这时候了，你应该回家吃饭呐，怎么到厂子里来咧？”

     大原欠起身子客气的接过杯子不知应该怎么回答老李头的问话，只是低了头从喉咙中发出一声长长的“唉~~~！”

     老李头诧异了：“我说，杨师傅耶，你这是心里头有啥事儿？咋着，大礼拜天儿是不是和弟妹吵嘴咧？嗳！夫妻吵架你个大老爷们儿让她一步也就过去咧，这也值得有家不回在这儿唉声叹气？！得咧，你喝口热茶消消气儿！”

     老李头地道的京东方言让人听着痛快，连片子嘴能说会道，抬起头又看看桌上的闹钟：“耶！看看天儿都快十二点咧，你倒是吃儿饭了没有哇？”

     从早晨到这会儿大原肚内空空，其实早就又渴又饿，听老李头的问话抬头不由得朝桌上的饭菜瞄了一眼。看大原的神态老李头猜出八九分：“来，我这儿正好预备下了吃的，小兔崽子不回来正好，我也还没吃儿饭，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杨师傅你不嫌弃就过来咱们俩一块儿吃，刚买回来的，也没有啥好的，来呀，趁热吃，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咧，你快过来，别客气，吃！”说着拉开抽屉拿出一双筷子用手捋了捋摆在桌子边。

     看杨大原还在那儿犹豫，老李头夺过大原手里的茶杯，硬拉硬扯把大原按在桌子一头床边坐下：“哎呀！我说杨师傅耶，咱们一个厂子同事也不是一年两年咧，吃一顿饭有啥扭捏的，拿筷子，快吃，吃完了回家，跟弟妹认个错事儿就过去咧！”。看老李头真心诚恳的热情，又加上肚子确实饿了，大原吞吞吐吐的说：“李师傅，这···唉！真是不合适！”老李头一脸的不屑：“哎！我说杨师傅，你个大老爷们儿咋跟个老娘们儿似的捏了捏滴，啥合适不合适，拿筷子，吃饭！”大原也就不再客气拿起了筷子。

     老李头在一块烙饼里卷上粉肠递给大原，大原接过来咬一口顾不得细嚼慢咽一伸脖子吞下去，噎住了！拿起茶杯喝口水才缓过气来，不好意思的冲老李头笑笑。

     老李头也在吃烙饼，忽然又想起什么从抽屉里翻出两只酒杯：“杨师傅你慢点吃，我这儿还有酒，你看，在桌子上，你把瓶盖儿拧开，反正今天是星期天没人儿来，咱们俩喝一口儿？”说着摆下酒杯。大原说：“李师傅，你真客气，我不会喝酒！”老李头提高嗓门：“哪儿有大老爷们儿不会喝酒滴耶，不会喝你就少喝，来，就算你陪我喝一盅！”

     话到此时大原也不好推辞，伸胳膊拿过酒瓶看看是牛栏山二锅头，便拧开了酒瓶盖儿在两只酒杯里斟满了酒，然后自己先高举起酒杯对老李头说道：“李师傅，谢谢您！”老李头嘿嘿一笑：“杨师傅你可真逗，一顿破饭有啥谢滴，喝！”说完一仰脖儿干了杯，大原只呡了一小口。

     老李头又在两只杯子里注满了酒，放下酒瓶问大原：“我说，杨师傅，你今儿个到底遇见啥事儿咧？你信得过我就跟我说说，我给你解析解析！”

     大原感觉老李头亲切诚恳，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重重的放回桌子上，深深叹口气把今天丢自行车的大概经过重复了一遍。

    老李头一听，睁大了眼睛惊讶的说：“咋着！昨天刚买的新自行车今儿个早晨就丢咧？！被人偷走咧！？我说杨师傅耶，你咋那么不小心耶，这可咋好哇！”说完又摇头狡黠的一笑猛拍大腿：“噢，我明白咧，你杨师傅把新自行车丢了不敢回家咧，怕回家没法跟弟妹交代，你怕弟妹又哭又喊跟你闹，你没辙咧，所以你就躲到我这儿来咧，是不是耶杨师傅？”大原深深的点点头。

     老李头又说：“可话又说回来咧，丑媳妇儿不能不见公公婆婆，你丢了自行车也瞒不住弟妹知道，你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你也不能总躲着不回家耶？来，喝酒，喝完了酒你还得回家，好好跟弟妹认个错，任凭她闹翻了天只要你不言声她也没辙，闹一会子也就消停咧，自行车丢了以后有了钱再买，钱是人挣的，只要人好好的，不怕买不下一辆自行车，你说是不是耶！”听了老李头直白的劝慰，大原又点点头，脸上开始有了一点笑容。

     老李头又在大原的酒杯里斟酒，这时候大原也开始想通了，伸出筷子往嘴里夹菜，拿起酒杯大口喝酒。喝了一口酒摸摸口袋，才想起来刚才在派出所门前把烟扔了。老李头看大原摸口袋知道他在找烟便掏出自己的香烟递给大原：“来，烟酒不分家，抽！”

     两个人推杯换盏，一支烟，一杯酒，越说越热火！ 

     大原是个红脸汉子，平时不喝酒，只要一沾酒就脸红，此时烈酒蒙了脸，话也多了起来，一边抽烟一边说：“李师傅，咱俩平时交往的少，今天才知道你是个敞快的热心人。今儿个经你一说，我心里也敞亮了，可得谢谢你呀！”

     老李头说：“杨师傅你快别说咧，谢啥耶！”

     这时候大原突然问：“哎，李师傅，刚才我来的时候你说：‘你小子有能耐就别回来’后来又说：‘小兔崽子不回来正好’说的是谁呀？你自个儿买这么多大饼馒头是给谁买的呀？”

     大原这么一问，就看老李头脸色一沉，立时改变了刚才说说笑笑的眉飞色舞，同样叹了一口气：“我说杨师傅耶，唉！你不问还好点儿，你这一问就勾起了我的伤心事儿，唉！看来咱们俩是同病相怜呐，我这心里头也有事儿，今儿个从早晨到这会儿我这胸口里头突突的跳，唉！心里头不踏实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