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场词语邂逅的导演(创作谈)
▲ 马晓鸣
我是一个折磨了诗歌多年的人。如果有人问我诗为何物?我会说:诗是感天动地的梦话。但能说出这种梦话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因为他们叫诗人。
月明星稀的夜晚,山寨人家办丧事,小小的我跟着父亲去唱孝歌,孝歌内容顺口而大致押韵,“老鸹飞过黑黝黝,飞过扬州瓦盖楼……”这就是我最先接触和诗歌沾边的元素吧。后来我读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书,读着读着,我就变成了另一种哑巴,我想说出来,却如鲠在喉。是阅读使我有了写作的冲动,是写作让我如释重负。
我公开发表的第一首诗是发在1993年3月《铜仁日报》副刊上的,从1993年春天往后的那几年,好像有写不完的诗句,不分白天黑夜,在废纸和作业本上写啊写,总梦想着罩着“诗人”的光环游走江湖。回过头去,那是一截不知天高地厚的青春。在谋生的压力下,我的诗人梦最终醒来。下地干农活、做小本生意、采写新闻、当乡干部、广东拼搏、打工记者,从1997年底到2007年春,我只写过四五首诗,风雨兼程,还以为自己的“诗人梦”会在忙忙碌碌的打工路上和新闻采写途中遗失,谁料在2007年3月底,蛰伏心底的诗句在所谓灵感的牵引下浩浩荡荡地出发,我像一个冬眠的动物沐浴着诗歌的阳光醒来。
扛着“新闻记者”的头衔在实实在在的日子中行走,无数个黑夜我却以“诗人”的尺度与稍纵即逝的方块字窃窃私语。我与新闻结缘20多年了,而与文学结缘更早。新闻是我的饭碗,而文学就是那双筷子。诗人柏桦说:“诗歌于我意味着打发时间,真的,就是打发时间!但注意,我这个说法是说给懂得的人听的。”感谢柏桦,他替我说出了想说的话。我一直在为“两手抓、两手硬”而马不停蹄。其实,对于文字的千军万马我很愧疚,因为这些年我写下了一沓又一沓的所谓“作品”,但自己满意的却寥寥无几。这一生我也许会在某个时间段离开新闻采编的,但这一生却难和文学割舍,因为我热爱文学更敬重文学,是文学一直抚慰着我的心灵,让我过着诗意的奢华生活。
出走多年,让我有幸常牵挂故乡,看到月亮我会想起儿时的伙伴,逢过年过节就会忆起父老乡亲。作为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每次离开故土我都会有一种流泪的想法。在我的文学作品中,我多次提到“对门弯”,这是一个真实的地方,我就是在对门弯出生的,到了5岁时就断断续续的离开了她。对门弯是我灵魂皈依的地方、是我文学创作的源头。如今对门弯离我近在百里,但我总认为是回不去了的,我一次次派文字代我回乡、一遍遍用文字擦洗乡愁。最近几年,我在创作一系列以诗歌的方式展现故乡风光风情、民风民俗的习作,还早早将集子取名《悠然见石阡》。我坚信生长庄稼的地方也会生长诗歌,会生长诗歌的地方才会散发出最朴素的人间烟火。
在接受一家媒体采访时,对方问我:你喜欢别人称呼你“编辑、记者”或是“作家、诗人”?我说看场合而定。这让我想起了从前,那时我在乡政府工作,由于平时有文章见报刊,人们都称我“马记者”,我知道其中的一些是在讥讽我。说真的,我更喜欢别人称呼我作家或诗人,在每一次称呼的过程中就是一种无形的鞭策和动力,会让我晓行夜宿向着马晓鸣的江山驰骋。
曾采访过著名诗人、《诗选刊》主编郁葱老师,他说“诗不可说”。他告诉我的是诗可悟而不可教。这句话让我在习诗的路上获益良多。我认为习诗之人和习武之人有共同之处。花拳绣腿固然好看,但往往是纸老虎,我喜欢那种无章无法三拳两脚就把对手击倒的高手。习诗者亦如此,几行之类,能让人产生共鸣、眼前一亮、拍案叫绝、回味无穷,才配得上优秀诗人。
《孟子·万章上》有言:“故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诗人,但应该算一个合格的读者,我不明白现在的一些诗歌作品(包括所谓著名诗人的和权威刊物登载的)为什么读不懂?我不知道他们是在故作玄虚或者本身就是高深莫测?我曾坦言:当前许多官方及民间诗歌刊物三分之一的是好东西、三分之一的读不懂、三分之一的是垃圾。难道,诗歌就要被诗人杀死吗?
当下,对许多人来说诗歌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诗人是可以看成另类的。在看似孤独的路上,别人的诗歌和我的诗歌伴我左右、滋养着我干枯的心田。其实,我们遇上了一个美好时代,文学越来越回归到了文学的本身,回归到了这个时代的文化现场。在相对偏僻的黔东石阡,诗歌并不是一种稀有的植物,读诗写诗的人涵盖着城乡的男女老少。我执着地种植我的诗歌,因为在这种劳动过程中我找到了从未有过的舒畅。
导演一场不同词语的邂逅,让我对所见所闻所感所悟作出个体反应,于是我看见了一种赋有灵性的神秘力量在分行里涌动。每当完成一首诗歌的创作,我有一种江郎才尽的感觉,就隐隐约约的担心是否还写得出下一首。越写越怀疑、越写越迷茫、越写越不知所措。好在我不把写诗当事业、不把写诗做敲门砖,唯求在诗歌里自我陶醉、物我两忘,快活人生、莫过如此。诗不疾不徐在那,我不疾不徐在这。
不久前,《地域的声音——黔东诗人创作评论》一书约稿,向笔群教授说要写“诗人创作的诗观”,思来想去,我写下:用最少的语言放最毒的蛊。就当是我的诗观吧。
庆幸一路走来,能牵着诗歌的手,才多了一度温暖、多了一度幸福。
2014年3月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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