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日子

山里的日子非常寂寞，

山里的人说话轻声细语。

这一切和我们想的不同。

我们在山道上放声歌唱，

把石头扔下山崖。

山里的人惊恐万分，小动物般

从眼前嗖的消失了。

这是一个奇怪的村子，

一座奇怪的山。

我们去村里敲门，从村头敲到村尾，

门开开就再也没有关上，

任凭山风摇晃。

炕上有余温，我们躺下睡觉。

从破屋的顶上看见星星。

梦也是破的，冰冷的光照射进来。

木头桌子上的食物像几块石头，

有人摸黑进来把它们取走了。

第二天，我们开荒种地，修补房子，

住下来，等待来年的收成。

我们说话的声音仍然很大，

比在城里的时候要大，

但已经不唱歌了。

如月如梭，无甚可说。

做爱时会叫床，但不讲下流话了。

墙角上有虫子求偶的叫声，

渐渐变成了呐喊。

终于习惯了沉默，只要

竖起耳朵来听就行了。

庄稼在地里拔节，指关节喀吧作响。

风吹山林，大动物搏斗，

万籁汇成一条强劲的喉咙。

飞鸟也有声，落叶也有声，

足迹也有声。我们

弄出另一种人类的声音。

山里的日子非常寂寞，

山里的人说话轻声细语——

新来的那批人一定这样想。

我们扔下财产逃走了。

怀里的孩子不哭不闹，

咚咚的心跳和爹妈是一样的。

（2015-3-29）

·认识牛

我不是生来就认识牛的。

父母带我过江说去看牛，

然后就看见了，就记住了。

那时江上没有桥，我们坐轮渡过江，

专门看牛，顺便看了看农田和草狗。

云朵飘过江去就变成了乡下的云朵。

对岸的大烟囱冒着黑烟，

江上有透明的水雾。农村有云朵。

但我们不是为了看这些不着边际的事物，

仅仅为了看牛。于是

就看见了那么宽、那么高、那么厚，

温暖而粗糙。后一种感觉是摸牛。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摸过牛。

（2015-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