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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青年报》“读家酷评”
盲目—— 一代人的成长真实(牟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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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好汉之英特迈往》是韩东的第三部长篇小说。韩东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曾“随父母下放到苏北农村,在生产队、公社和县城里都住过”。那一段成长经验对韩东来说,似乎难以磨灭。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扎根》就是写那一段,最新的第三部还是。《扎根》写“生产队和公社”,《小城好汉之英特迈往》则写的是“县城”。
《小城好汉之英特迈往》不是那种情节为重的小说,也不以陈述因果为目的。整部小说文字精练,句子干净,语气平静,描述冷淡。韩东写诗出身,但并不玩文字花活,全部行文近乎白描。全书结构像是一册县城少年特定年代成长素描集。
看完小说,我一直在猜测韩东的写作意图。韩东要写什么?写出了什么?
韩东强调,这本书是“一次回顾,而非怀旧。” 他进一步解释,“怀旧是在改变记忆,而回顾是在于弄清事实是什么,不是感叹也不是颂歌。”
这是很大的写作企图和创作野心。韩东要如实写出自己的少年成长时代,呈现微观,却不在宏观上为它定性。这是诗歌的方式,而且是史诗的方式。按照历史学的规律,如果微观面呈现了琐碎的事实,那么宏观面一定会自动表现出某种巨大的象征。
我和韩东有完全相同的成长年代和背景,我觉得他这部小说呈现了微观面的事实。上世纪七十年代的阳光、县城的土路,少年的荷尔蒙、无端的血性,这些都历历在目。
我一直在想,《小城好汉之英特迈往》呈现了微观面上的事实,那么,相对应的,它在宏观面上表现出的是什么?我也在猜,韩东自己是否有宏观面上的野心?如果有,他能用一句话说出来吗?
当我看到韩东一段关于《小城好汉之英特迈往》封面设计的文字,我就肯定韩东有宏观意图,而且他还有非常敏锐、准确的直觉。韩东本想用刘香城的一幅照片做封面,开始被出版社否了。几经周折后,“情急之下,我又想到了刘香成,让刘立杆去网上搜搜看。一分钟之内便找到了这幅《三个戴军帽戴墨镜的小伙》,可谓一见钟情,往设计稿上一放,简直天衣无缝。当时四人(我、彦颉、老刘、丁丁)不免欢声雷动,一致通过,再无疑惑。”韩东特别感慨:“真是天意如此。”
我与刘香城先生上个世纪有过接触。他是美籍华人,摄影家,上世纪八十年代前后曾担任美联社驻北京记者。后来,他调驻莫斯科,因拍摄记录苏联解体时刻而获过普利策奖。前几年,他为默多克的新闻集团工作。
让韩东欣喜的这幅《三个戴军帽戴墨镜的小伙》照片,应该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前后,刘香城在中国拍摄的。照片上,阳光灿烂,三个少年带着墨镜,直视前方,面无表情。刘香城是一流的新闻摄影家,他的职业素质使他能够准确捕捉时代微观面,从而表现某个时代的宏观感。
我一下明白是什么让韩东觉得“天意如此”,这张照片准确无误地体现了韩东《小城好汉之英特迈往》的宏观叙事企图。小说的三个主人公朱红军、丁小海和“我”正是这三个带着墨镜的少年。这真是一个巨大的象征,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那就是:盲目。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出生的一代人,整个少年时代的成长是盲目的。少年们看不到人生前途,没有人生目标,没有生命目的。那是一种无目的生长。一堆烂命,但是生命力顽强。阳光灿烂的日子。我们像葵花。
《小城好汉之英特迈往》的主题是一代人的盲目成长。韩东写出了一代人的成长真实。小说的质感和力度,像那张照片一样,坚硬而且残酷,让人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