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夫妻

大约二十几年前，我们家的对门住着一对夫妻，男的比较文弱，戴一副眼镜，女的长什么样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他们经常吵架，有时候吵得挺激烈。那时候天下太平，防盗门还没有流行于世，所有的人家都是一扇木门。一次对面的夫妻吵架，男的飞起一脚竟然把自己家的大门踢出了一个大洞。那大洞后来也没有补上，那对夫妻只是在门背后挂了一本挂历，用以遮丑。他们吵得如此厉害，大概是因为年轻，因为刚结婚不久，彼此还没有适应。后来他们就不怎么吵了，又过了几年，这对夫妻离了婚，这也很正常。男的单过，自然无心思装修房子，无心思修补门上的大洞，直到那男的再婚。这一次的女主人是北方人，长得高高大大，说来奇怪，她的性格却很温和，至少不像前面的那位经常和丈夫吵闹了。房子也装修一新，并且装上了防盗门。对面的那户人家除了门牌号码和男主人没变，其它的一切都变了。然后是生孩子，男的南下深圳闯荡，女的带着小孩平安地度日，楼道里整日静悄悄的。又过了几年，男的回了南京，大约是发了财。一天我在楼下的小巷里看见他开着一辆小面包车，正慢慢地行驶。那小巷的两边有很多买菜的，比较拥挤，面包车的体积又大，再加上刚学会驾驶，因此他开得小心翼翼，不时地从车窗里伸出头来向后面张望。虽然只是个小面包，但我的邻居肯定是南京城里最早拥有私家车的人之一。再后来孩子长大了，对面的这户人家更有钱了，于是房子再次经过装修，我妈曾经有幸被邀进去看过，据她老人家说，对面装修得就像宫殿一样。房子装好不久，一天男主人在家里睡觉，半夜里大叫一声就一命呜呼了，结论是心肌梗阻，大约是长年来奔波受累积劳成疾所致。这就不去说它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痛苦消沉（时间不长），女主人又开始装修房子，把刚刚铺上去的地板撬掉，才粉刷的墙皮铲去，又是砸墙又是打洞，总而言只一切都重新再来一遍。历次装修中数这一次的动静最大，持续的时间最长，总算消停了，在一个大吉大利的日子里女主人又再婚了。如今前夫留下的孩子已经上大学了，住在学校宿舍里，从来不回家。我家对门住着这对新婚的夫妻，两人出双入对，挎着胳膊，亲热得很。想起二十年前的那对夫妻，有时我不免纳闷，眼前的这对夫妻完全不是以前的那对夫妻，男的不是前面的那个男的，女的也不是前面的那个女的，但他们的确又是一对夫妻，住在我家对面。房子从来也没有过过户，却换了主人，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

2005-4-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