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张先:无物似情浓
(2008-08-04 09:1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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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词感悟杂谈 |
有没有过想念家乡的感觉,在深秋的某个黄昏?
芜野少小离家,18岁的某个秋日,在一个满目凄凉的山区实习,望着苍白的斜阳,忽然想起张先的“伤高怀远”来。屈指算来,当时已离家10年。《菩萨蛮》里平林漠漠烟如织的景象是看不到的,那里的山除了石头还是石头,连山里的小镇都叫“石横”。芜野的解释是“把石头横过来”。
张先词表面上是描写思人,以芜野当时的年纪,是没有这种思念的。芜野思念的,是斜阳下母亲温柔的呼唤,暮霭中妹妹的欢叫和月光里父亲唱给儿女的儿歌,以及那些五个字一句或者七个字一句的好听的文字。
而今,芜野年过不惑,依然无法感受到张先字面上的离愁。也许,芜野从没有过这种离愁?芜野更喜欢那句“无物似情浓”。旧时读过些关于此篇的点评之类,包括引用,最常见的都是“尤解嫁东风”之句。芜野以为不然。
真正的思念,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就像所有的心声都不可能完全用语言表述清楚一样。朱庆徐之所以对张籍嚰嚰唧唧,弄一首不男不女的东西来,大约就是心声无法直接表达吧?很多人骂老朱倒胃口,芜野却喜欢这首《近试上张水部》。不以为别的,芜野喜欢它的字面。想想看,那时候的女人,连男人的气息都不曾闻见过,忽然一夜被扒光了衣服,干了“那事儿”,心理会发生什么变化?根据中国近代至当代文学创作“普遍”使用的“典型”场景,那就是“俺是你的人了”。“你的人”满怀对昨夜“那事儿”的羞涩和满足,跟你说话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什么声音?所以不管老朱想表达什么,他的字面还是一样“活色生香”。他的场景里,有气味、有声音、有温度,闭上眼睛意淫的话,还有触觉。
张先不是,他的一丛花只有蓝灰色。不论是陌上飞絮还是入窗斜月,都带着些许凉意,和淡淡的哀伤,那遥远的马嘶更像是幻听。
芜野喜欢这首词,喜欢的是张先营造的气氛,那种无法用语言表达、无法排解的愁绪。人在思念的时候是孤独的,不管他独出田园还是身居闹市。这种孤独无人能懂,恐怕也不愿说与人听。能说出来的是心事,不是思念。同样,一首词也是无法说出来其中奥妙的,读者只能把自己的过去翻出来,一件件摆到眼前跟词的文字比对,把自己的往事放到词的幻境中去,把自己幻化成词人或词里的人。
近日再读《一丛花》,感觉每阙的结尾都是遗憾。上阙结尾过于直白,下阙结尾为曲而曲,更有些老朱的那种嚰唧。不过,“斜月帘栊”一句倒是比“云破月来”的影子更加清幽。
总的说来,这首小令算不上张先的上层之作,但是22年来却无时无刻不在我记忆的最上层,谈起词必然首想到它。这是我对家的思念最好的表述之一,不因他写的思念对象和描述的季节而有任何不妥,思念是相通的。我喜欢这首词,还因为某年参加书法比赛,我誊写的这首词得了个第二名,并因此引起某阶层的注意,让我得以有机会向他们表演我其它的玩艺儿,就像当年老朱“上张水部”一样,我有了从容“上”的机会。
也许没有这首词,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会给我机会,但是机会确是它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