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市萝岗区永和街搞了个2008年安全生产征文，说今年八月截稿。公司要求大家写稿，头儿指定我代表部门写一篇，这是篇应制之作。用电子邮件发给他们，也不知什么结果，现在载在我的博客上吧。

“排污阀门”事件（短篇小说）

小强在某生物药厂洗消组工作，担负车间各种生产用具器皿和员工工作服等洗涤、消毒灭菌工作。最近班长又交给他一项任务，管理白班的污水处理工作。

早晨上班还没有进车间，小强在外面碰到班长。班长问小强新工作掌握得怎么样了，小强以为班长是随意问问，就回答说都清楚了。没想到班长又是什么不要让人夜里七点半打电话啦、什么出一点纰漏就是大事故啦等等西里糊涂地说了一大堆，弄得小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末了，班长还不依不饶带着小强到污水处理房又亲自将每道工序示范了一遍。这还不行，班长要小强按要求再操作一遍。

小强将自己怎么操作的一边讲一边逐一演练了一遍，班长没看出什么破绽，他又把某些部位的工作原理详细讲了一遍。如在无人的状态下，如果已打开进水阀的灭活罐污水满了，装置在灭活罐下部的自动进水阀门会被污水顶开，这样污水就会自动注入下一个灭活罐。但靠自动注入污水阀门灭活罐里的污水不能太多，否则自动阀门容易损坏。所以，通常情况下应尽量使用手动进水阀门。完了，这才唠唠叨叨地走了。小强看着这老头儿的背影，半天没有理出个头绪来，只当班长是强调污水处理工作重要性才这么折腾了一早上。不过，班长强调污水处理重要性尽管直截了当地说，用不着拐弯抹角这么折腾啊！真是的，小强终究不能释怀。

小强接受污水处理工作已经两周了。第一天上午，班长带他到污水处理房给他示范时，对着那么些阀门确实令他眼花缭乱了一阵子。日常生活中，人们对于不了解的事物通常都会这样，一旦了解了，被当初看似很神秘很复杂的事物就会觉得再简单不过了。公司这个污水处理房其实也不大，四个并排排列的灭活罐体把房间挤得满满当当，车间里的污水都要流到这四个灭活罐里，然后经过高温灭菌后排到厂内的三级处理池，再排向厂外的地下水沟里。小强每天早晨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检查看看夜班打开的那个污水进水闸的灭活罐里污水注满了没有，如果满了，就把进水阀关掉。再把下一个灭活罐的进水阀门打开，让污水从手动阀门注入灭活罐。手动进水阀门在灭活罐的上部。灭活罐污水装满了，就可以把电闸推上，把这个灭活罐的污水烧开。打开电闸之前，要逐一检查一遍四个灭活罐的排水阀门是否关上。虽然关闭排水阀门是在灭活罐里烧开的污水排完之后的必经工序，但根据安全规定，打开电闸门烧水时，检查排水阀门是否关闭也是例行工作。四个灭活罐进水阀排水阀一共才八个，再加排水泵前后两个阀，总共也才十个。每次离开前，小强又逐一把每个阀门再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疏漏。特别是排水泵的后一个阀门，是个排水总闸，四个灭活罐的污水排放最后都要经过它，如果没拧紧，污水就会通过这个阀门泄漏出去。所以他每次检查时都要用力紧紧，看看是否拧紧了。对于这种谨慎使他常常想起过去他的顶头上司。刚参加工作时，他的顶头上司就是这样。顶头上司每次离开办公室时，总要把自己的每个锁逐一检查一遍，无论离开时多么急迫。后来逐渐了解到，顶头上司很小时父亲就被打成右派。那时他曾感慨，岁月的磨难对一个人是多么的残酷。以至于他现在十分惊讶于自己的这种变化，也许是受过去顶头上司的影响吧！

答案很快就有了。

隔天下午四点半交班时，夜班接班的是老毕。小强这家伙看人很敏感，凭直觉他恁是觉得老毕不是正人。和老毕同班的阿文人长得秀气，却是个愣头青，好几次闹着找工段长要求解释他的工资与相同情况的人相比为什么少得多，其实背后都是老毕戳鼓的。他们夜班也不是很尽职，比如有时候小强交班时，灭活罐的污水快满了，夜班应该烧开排放掉，但第二天早晨小强接班时，却见两锅污水放在那儿，第三锅也流满了一半。通常情况下，夜班的污水排放量不大，顶多一锅多点，两锅半的污水量，相当于白班的排放量，夜班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经常还有一两车消毒柜里清出的物品没卸车就放在路边，有时甚至就放在灭活罐房里没推出来。不过小强对这些事只当作没看见，他从不跟人计较，多干点也累不死人。见了老毕还打声招呼开个玩笑，表面装得很随和的样子。不过凡是扎堆儿的聊天儿，两人不会碰在一处。与什么人能成为朋友，人人都凭自己的直觉，这是天定，也许双方彼此都清楚。在交班上小强也毫不掩饰自己的好恶，他只给阿文交班，从不给老毕交班。这他就犯下大错了，出事那天交班时他没等到阿文，他也没有给老毕交班就径自走了。

“昨天剩下的几件我当面让你帮忙整一下，早上一看还放在那儿，老毕，你真不够哥们儿！”

小强下午交班时在走廊碰到老毕，毫不留情向老毕开了一炮，打得老毕无法招架。小强讲的那几件衣服，是指白班每天洗涤的工作服按规定当班就要处理完，不能留给下一班。下午快到下班时，洗消组全体人员集中处理衣服，老毕和阿文有时也参加进来。工作服甩干后装进衣袋送进消毒柜，而内衣是棉织品，必须挂起来凉干后第二天再送进消毒柜消毒。以往小强凉内衣，总要比大家晚下班一会儿。昨天下班时小强不知为什么要急着走，就当着老毕的面交待给他了。

“大事故啊！四个排水阀都没有关，你他妈想死啊！”

真是言为心声，老毕脱口而出，针锋相对地进行了反击，这一炮威力也不小，你还想着凉衣服的事儿啊！谁和你哥们儿？你他妈拉倒吧！小强立马蔫儿了！

小强为什么蔫儿了？老毕不打自招地告诉小强，前天夜里七点半是我给班长打电话告的状。四个排水阀都没关！你要说一个二个没关别人还相信，可话得说回来，不相信又怎么样？你说你关了，你能拿得出证据吗！你别忘了，那天你没交班啊！小强脑子里飞速闪现着这几个画面，真是恶人先告状，你还能有什么话说呢！

老毕这一招儿真够狠的。让人想起老人家阶级斗争的观点，哪一句都振聋发聩啊：“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阶级斗争要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小强想，我和老毕是前世无怨，后世无仇，只不过是面和心不和罢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小强脑子里飞速搜索着，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一个人不至于这样狠毒啊！

“四个排水阀门都没关上，班长你相信吗？”

这下是小强找班长了，他只想知道班长相不相信。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要人家不相信，除非你能拿得出证据来，没有证据谁都不敢说不相信。

班长只好语重心长地说：“你们这些年青人，平时叫你们遵守规章制度，你们总觉得是形式，嫌麻烦。这下好了，如果那天你们正儿八经地交班了，四个阀门都关上了，双方检查验收，作了记录，双方都签了字划了押，哪还有今天这个事！不要以为规章制度可有可无，可执行也可不执行，不要以为对你没有用，现在清楚了吧？对我们每个人用处大着呢！不折不扣地照规章制度办事，就是百分之百地保护自己。”

班长也陷入“排污阀门”事件。污水处理岗位是个重要部位，班长亲自把小强推荐到这个岗位上，可是，才两个多星期，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班长难辞其咎。如果万一污水泄漏出去，公司搞不好被关停。老毕也得意不起来，他的举报精神当然值得肯定，但他接班违反交接班规定，在没有交班的情况下就接班，班长要他认真检查，是初犯还是故犯，如果是故犯，想着想着老毕就有些害怕了。

处理结果还没有出来，公司针对此事，举一反三，在公司范围内进行排查整改。大家已经感觉到，这次事件不亚于一场八级强烈地震，人人都感到战战兢兢……

二〇〇八年七月二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