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在惠州6

——读苏札记之十四

我楚狂人

二、贬谪途中1

元祐九年（1094）四月十二日，哲宗下诏改年号“绍圣元年”，随后吕大防、范纯仁罢职，章惇、安焘等出任宰执大臣。重回朝堂的变法派把打击“元祐党人”作为主要工作，借以尽情发泄他们多年被排挤，被闲置的怨愤。于是，一批批“元祐党人”被贬谪岭南等边远地区。自此，北宋政治生态环境彻底恶化。

苏轼兄弟首当其冲。三月，苏辙被罢职离京，谪守汝州。四月下旬，御史虞策等人沿袭“乌台诗案”时李定等人的下流招数，故技重施，断章取义，弹劾苏轼。这一年的闰四月三日，诰命下达：苏轼被落两职（取消端明殿学士和翰林侍读两称号），追（撤）一官（撤定州知州），以左朝奉郎（正六品上）知英州军州事。

这一年，苏轼五十八岁。

苏轼没有感到意外，他依例写《谢上表》。然而，第二道诰命接憧而来，苏轼再降为充左承议郎（正六品下），仍知英州。这时的苏轼已经到达了定州西南的临城，西望太行，山峦起伏，他想起了当年的韩愈，被贬潮州很快北还，经过衡山时也是看到类似风景，忽然觉得自己很快也会回朝，他毕竟是哲宗多年的老师。于是写下了这样一首诗：

《临城道中作》

逐客何人著眼看，太行千里送征鞍。

未应愚谷能留柳，可独衡山解识韩。

然而，贬谪的诏书还在一道道追加而来。过汤阴后，苏轼又接到了诰命：“诏苏轼合叙复日不得与叙复。” 按宋制，官员每隔一定年限，只要没有重大过失，就可调级别升迁（叙复）。这道命令，是取消了苏轼叙官的资格。这几乎就是当年柳宗元贬官时的“永不量移”差不多的意思。

十八日，苏轼抵达汴京附近的陈留，绕道汝州，一是和苏辙话别，二是求得经济上的援助。苏辙给了哥哥七千缗，以帮助苏轼长子苏迈带着大半家人回宜兴居住，靠着那里的一点薄田度日。相聚三四日后，两兄弟匆匆而别。

回到陈留，苏轼接到了哲宗批准舟行的命令，登舟出发，继续南行。沿途，雍邱县令米芾抱病来见，苏门四学士之一润州知州张耒还特意派两名亲兵照料老师，嘱咐他们专程护送。

六月九日，在金陵，苏迈带一家老小和苏轼辞别，回宜兴居住。半个月后，抵达安徽当涂的苏轼第四次接到降官的诰命：“落左承议郎，责授建昌军司马，惠州安置，不得签书公事。”于是，从外放的州官，变成了和黄州时期一样不得签书公事的罪人。苏轼觉得不能再让儿子苏迨跟随，于是让苏迨也和媳妇一起回宜兴，自己只带小儿子苏过、侍妾朝云和两位女佣同行。

八月初，苏轼到了彭蠡湖，竟遇到四五百军士明火执仗而来，说朝廷有命令，苏轼不能再乘坐官船，要收回。

几天后，苏轼抵达庐陵（今江西吉安），收到了第五道诏令：落建昌军司马，贬宁远军节度副使，仍惠州安置。前路日益险峻，进入赣州，等待他的是怪石多险的十八滩，其中的黄公滩，又名惶恐滩尤为凶险不由得感慨万千，诗云：

八月七日初入赣过惶恐滩

宋代： 苏轼

七千里外二毛人，十八滩头一叶身。

山忆喜欢劳远梦，地名惶恐泣孤臣。

长风送客添帆腹，积雨浮舟减石鳞。

便合与官充水手，此生何止略知津。

苏轼进入虔州境内，已是中秋时节。明月如霜，人生的悲欢离合，总是让人难以捉摸！

罗浮山，下同。图片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