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的克隆——大雨和她的学生作文之五
(2016-12-09 08:4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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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教育教学杂感 |
愚蠢的克隆
——大雨和她的学生作文之五
我楚狂人
大雨问我,时下老师“下水作文”很时髦,有些教育领导部门还有硬性指标,你怎么看?
我回答说,愚蠢。
大于狡黠地一笑,问,为何说愚蠢?
我说,教育中一切克隆都是愚蠢。
下水作文,偶尔为之,让老师体会一下学生的写作甘苦,以免对学生过于苛求,这是可以的。但是如果把下水作文当做法宝,那就不对了。因为老师的“垂范”,会提供一个“范本”,束缚了学生的思维空间,让学生亦步亦趋。这就是一种愚蠢的克隆。更何况我们还有那么多写作并不高明的同行,如果他们也写“下水作文”,也来克隆,那就真是误人子弟了。
把子女当做父母的克隆产品,把学生当做老师的克隆产品,这是中国传统教育的一大误区,还创造了一个专用的词:“肖”。像,就是“肖”;不像,就是“不肖”。“不肖”是大罪,“不肖子孙”就是最重的骂人的话。所谓“三年无改父道”,就是这个道理。而这个克隆教学的传统,造成了一代不如一代的现象,叫人痛心。
所以,我把这种教育中的克隆斥之为愚蠢。
当然,这种写作教学的有意无意的克隆,并不仅仅表现为“下水作文”,还可以表现为其他。记得有一年中考阅卷,某生写了这样一篇俏皮的作文,他说,他们家就像是一个江湖门派,父亲是门主,母亲是太上长老,哥哥姐姐是左右护法,如此云云。很鲜活的一篇作文。可是这篇作文落到了一位对通俗文学深恶痛绝的老教师手里,不由分说打了一个不及格的低分。这件事让我很痛心,我们老师怎么可以用自己的好恶来苛求学生呢?这和龚自珍写的《病梅馆记》里说的,“斫其正,养其旁条,删其密,夭其稚枝,锄其直,遏其生气”有什么两样?“病梅”就是一种克隆,一种按照病态的标准进行的克隆。这件事过去多年了,尽管我当然已经利用自己组长的权力为这篇作文“平反”了。但是对这种“病梅”的忧思至今还在。
大雨是个睿智而宽容的语文老师,她不会把学生按照自己的模式进行克隆。大雨的学生很幸运。
大雨学生的作文:
外祖母、外祖父
吕一苇
多希望我不惧光阴催急,无谓生命短长。
外祖母有幸,生于旧时富庶人家。虽历山河动荡,却也因乡村偏远,不曾遭受大的劫数。她这一生,相夫教子,勤俭持家,平淡朴素,幸福安乐。每逢喝茶吃点心时,总爱听外祖母说起她的童年,那些在庭园里荡秋千,于深山之中采蘑菇的欢乐时光。以及后来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后来嫁作人妇,坐在葡萄架下缝制衣衫的日子。
她两鬓白发,长满皱纹的额,模糊了我对过往的影像。一个秀美如兰的女子,就这样随着光阴,行至苍凉暮年。而有一天,我的母亲,和我都将步她的后尘,被时间追赶,走向人生垂暮。
那年南国的冬天特别冷,纷飞大雪下了几天。外祖母和我围着一个大铜炉取暖,火炉里炙烤的红薯和鸡蛋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外祖父则在一旁自斟自饮,不时对我们传达着瑞雪兆丰年的喜讯。外祖母感叹光阴珍贵如金,外祖父说岁月仓促如水。那时不解,为何乡村平凡的农夫村妇,竟可以道出如此诗意深刻的话语。此番阅历,大概也就是光阴给予最厚实的馈赠吧。
几年后,外祖父喝完那坛他深藏多年的老酒,在一个大雪纷扬之夜离去。离去之前,他饱受病痛的折磨,老泪纵横地喊着:“妈妈……妈妈……痛。”我不知道,上苍这样的安排是残忍还是慈悲。生命中有许多劫难,躲得过是福,躲不过是祸。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十多年了,外祖母守着过往残缺的回忆,孤独地活着。她时常教导我,人要学会遗忘,才可以活得轻松。但失去至亲的锥心之痛,于她却是永难磨灭的。我亦谎骗她,说人死去会有灵魂,有一天,她和外祖父一定可以天上重逢。而我知道,随着外祖母日渐苍老的容颜,他们相会之时,不再遥远。
近来,我总是恍惚地闻到浓香馥郁的酒香,是只有外祖父才能酿出的好酒,闻之则醉。我一直以为人是在慢慢变老的,其实不是,人是一瞬间变老的。而那坛老酒,依然深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