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寻亲记

——浙游记之二十四

我楚狂人

1986年夏，我离开溪口，就独自到了宁波。这是我第一次到宁波，但是我对宁波却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因为宁波是我的祖母的老家。这就是我经常说自己有四分之一宁波血统的原因，也是我喜欢食腥的根源。

宁波人是很强悍的，你只要仔细辨别一下，上海话的基础并不是浦东话而是宁波话，就可以知道宁波人的强悍了。

我的祖母八岁就随着家人离开宁波到上海做童工了，后来又在上海结识了在上海“学生意”的我的祖父，嫁给了我的祖父，才有了我们一大家子。祖母一生好强，但是一生不识字，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认识。她离开宁波后再也没有回过老家，只知道自己姓“陆”名“善香”，老家住在宁波城郊的“玉皇寺”。我这次到宁波，就是想看看我祖母的老家到底是怎样的？还有没有亲属？

1986年，我的祖母正逢八秩大寿，算起来她离开宁波老家已经七十多年。七十多年，宁波已经发生了太多的变化，单凭“玉皇寺”这个不确切的地名，我会找到什么呢？

宁波没有“玉皇寺”，只有玉皇山，就在如今的宁波城里，并没如我祖母记忆中的村庄，也没有姓“陆”的人家。莫非祖母离家时太小了，记错了？但是，另一条线索突然出现：宁波人把宁波著名的阿育王寺习惯叫做“育王寺”，而宁波人“育”与“玉”同音，而且阿育王寺那里正是城郊山区。于是我便去阿育王寺走走，反正本来也要到大名鼎鼎的阿育王寺去见识一番的。

阿育王寺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大庙，进城需要翻山，而且不远处小山上还有“小白塔”，这些都与祖母幼时回忆相符。还有就是，阿育王寺周边，有人姓“乐”，宁波人“乐”、“陆”同音，看来我祖母的老家有可能就在阿育王寺附近。当年我在宁波逗留时间有限，就没有深入下去。我把这些信息交给了我的大叔叔，叔叔几年后在阿育王寺附近真的找到了祖母的老家，找到了祖母的远房亲戚。原来，祖母户口本上用了八十多年的“陆”姓，就然是个误会。祖母原来姓“乐”！

在宁波的第一天正是我的三十八岁生日，我在三江口甬江边的大排档上独酌。我要了一只满黄肥实的梭子蟹，足有一斤多重，一瓶冰啤酒（那是没人懂吃海鲜不能喝啤酒的事），一份炒面，独据一桌，给自己过生日。大排档悄无一人，老板昏昏欲睡，而江风习习，暑气渐消，我心底一片宁静。

后来我曾多次到过宁波，但是已经再也找不到那个大排档的所在了，当年的感觉也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