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初苏州诗学大家叶燮考5       

我楚狂人

五、叶燮的出仕和罢免

崇祯末年，叶燮冒籍嘉兴府学考试，三月发榜，叶燮高中第一，其应试文章得到高度评价，学使李于坚（介止）评为：“辞锋郁壮，妙辩纵横，至慧心灵悟，雷霆发声，万国春晓，岂小乘家可望”。阁学钱塞庵击节赞道：“以《南华》之汪洋，阐《楞严》之了义”。

甲申（1644年，清顺治元年）之变，叶燮十八岁。1645年（清顺治二年），南京成立弘光小朝廷，复社诸君子奋起抗清，是年“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江南血流成河；其时叶燮随父开始三年流亡。1646年（清顺治三年），叶燮父叶绍袁的吴江同乡好友进士吴昜（即吴日生）与松江名士陈子龙、夏允彝等在太湖起兵抗清，叶燮的两个亲舅舅沈自炳、沈自炯毁家纾难，是吴昜的重要助手，阴历八月，吴昜军惨败于吴江昆山交界的梅家栅大椿桥，沈自炳、沈自炯战死，吴昜被俘后在杭州殉难。吴昜军起时曾飞书邀叶绍袁参加，叶绍袁正逃亡山中。吴昜等殉难后叶绍袁有诗痛悼。叶绍袁的一首七律《哭吴日生》云：“南阳奇士著渔阳，大厦将兴陨栋梁。八阵未能歼舍鼠，三军曾亦殪天狼。江山坠冷千秋月，冠剑飞残九日霜。忠武祠前今日泪，断桥回首忆孙朗。”也因为与吴昜，特别是与沈氏兄弟的亲密关系，未曾参与战事的叶绍袁被列入清军捕杀的黑名单，被迫再度流亡辗转于太湖沿岸乡村。

1646年农历三月十八日，叶燮于流亡途中在嘉善的岳父家举行了婚礼，婚后二十天就夫妻分离，直至叶燮在横山定居后夫妻才得团聚。顺治五年（1648年），避居在平湖外家的叶绍袁病逝，叶燮为父操办了丧事。此后，叶燮就在横山定居，叶燮的长兄世佺、四兄世侗、七弟世倕都在横山不远的邓尉、支硎等处避难、就医，叶燮就近照顾。何况叶家的祖茔已经迁至太湖踞湖山百福字圩，叶燮在横山正好可以照看祖茔。叶燮在横山这一住就是二十多年，与老家吴江北厍镇叶家埭竟是绝了缘。直至清康熙五年（1666）在乡试中举人，康熙九年取进士，康熙十四年出仕宝应知县。

就在叶燮隐居横山的二十年里，吴江士族屡遭劫难。顺治十四年南北科场案，吴江名士吴兆骞复试时怒交白卷，流放宁古塔。康熙二年（1663）庄廷鑨明史案吴江名士潘柽章、吴炎受牵累被凌迟处死，家属流放宁古塔，牵连者甚众。潘柽章、吴炎都是惊隐诗社的骨干，而叶燮的四兄叶世侗同为惊隐诗社骨干，而且，潘柽章是叶燮的亲舅舅抗清战死的沈自炳的女婿，也就是说潘柽章是叶燮的表妹夫。但是这一切似乎都没有对叶燮产生影响，安居横山读书的叶燮此时正是学问精进的时候，超然物外。

根据以上情况，可能有人怀疑：父亲叶绍袁、舅舅沈自炳、沈自炯、表妹夫潘柽章都是清廷捕杀的对象，何由叶燮可以参加科举，走上仕途？叶燮又为什么愿意参加科举，走上仕途？首先，清廷对汉族士子历来是打压两手并用的，一方面大兴文字狱屠杀，一方面开科举收买。如大儒黄宗羲、顾炎武、傅山，清廷明知他们在为反清复明奔走，还要征召他们参加博学鸿词科考试，弄得他们以死相拒。而吴梅村等人就入其彀中了。更何况叶燮是遗民的第二代了。其次，叶燮在明末中了一个秀才，不算遗民。而遗民的第二代参加清廷科举是不被人非议的，连坚决抗清的黄宗羲其儿子也参加科举，黄宗羲也不反对。相反，侯朝宗身为复社领袖而参加清廷科举，就被人责难了。这种是非观今天的人们是很难理解的。

康熙十四年（1675），49岁的叶燮出任宝应知县。叶燮到任，立即整顿吏治，兴修水利，平反冤狱。康熙十五年，淮（河）黄（河）并溢，山阳钓鱼台，宝应高家堰，高邮清水潭一时并决，河水泛滥，声如雷霆，情况十分惨烈。叶燮征督民夫抢修堤防，对老弱病残的贫户一律免派，而对那些“公然脱籍簿”的豪绅富户却概不豁免。叶燮根据当地地理状况采用合理的方法抢修，叶燮亲自参加抢修河堤的劳动，与民工同吃同住，经过三个月的奋力抢救，宝应东西60里河堤全部保住，得到了百姓的拥戴，却也得罪了那些豪门富户、缙绅之家。洪水尚未退尽，监司即令申报涸田，恢复征赋。叶燮陪同使者同去查看，待看到实情以后，使者也只得叹息而去。“三藩”军兴以来，军器、粮草等运输使费，皆须地方垫支，虽可报销拔补，也大多是一纸空文，叶燮多次呈文催拔，自然引起上司的不快。而叶燮家无余资，只得私人举债，以应驿政急需。

叶燮得罪了已经升京官的前任孙蕙和同榜进士江西李振裕，终于“亦以伉直不容于上官”，被上官考评“该官庸懦成性，河漕绎站，百事废弛”而落职。巧的是他与著名的廉吏嘉定知县陆陇其同登“白简”同时罢官，所以叶燮自我排解说：“吾与廉吏并登白简，荣于迁除（升官）矣。”所以，叶燮罢官没有秘密，只是不屑于官场“潜规则”罢了。

罢官后的叶燮又回到了横山，再也不谋出仕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