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办学之海上一昼夜

——大学烟霞之二十五

我楚狂人

从角斜再往东不远就是海安的老坝头渔港，我们在角斜的最后一项活动就是跟着渔船出海去，我们将在海上度过一昼夜。这一安排，让当时还没有见过海的我兴奋极了，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清晨，我们乘上东去的班车，不多久就到了老坝头渔港。人还没有下车，扑面而来的就是浓烈的腥味，诗人所谓的“海的气息”，其实就是渔港的浓浓的鱼腥味。

我们一下车就想见到蔚蓝的大海，海浪，白鸥。但是，眼前只是一片暗黄色的滩涂，一望无边。滩涂上是弯弯曲曲的几条水道，通向东边，几只小船在驳运着海鲜。接我们上船的船老大说，船停在前头。于是我们跟着老大，沿着滩涂的硬路，向滩涂的深处走去，大约走了二三里地，才到了船边。这是一艘五六十吨的木制渔船，柴油机动力，这在内河就是大船了，但在大海上就是一艘普普通通的小渔船。

那天风平浪静，阳光丽日，真是天公作美。我们准备出海了！

笼罩渔港的薄雾渐渐消散，船缓缓离岸，在向东的水道里行进，水道渐走渐宽，终于驶出港道，来到海面。近岸的海水混混的，黄黄的，怪不得叫做黄海。我们往后看是渐渐消失的海岸，往前看是泛着金光的一望无际的大海。

渐渐的海水变清了，黄色消褪，隐隐泛出蓝色。蓝色越来越浓，船员说，已经到了外海接近渔场了。我们趴在船舷上，痴痴地看着蔚蓝的大海，蔚蓝的天空，望着在船舷边飞翔的海鸥，仿佛觉得自己已经融入海天之中，思维一时也凝滞了。

中午，船员请我们吃新鲜的海味，鲳鱼、鰆鱼（腌制了就是鲞鱼）、对虾、梭子蟹，应有尽有。船上煮海鲜是一锅老汤，海鲜洗净后就放进老汤锅里煮，只有点咸盐，不加任何作料，原汁原味。如果嫌油水不够，就放一条马鲛鱼下去，一煮就是厚厚一层黄油。船员杀鱼手脚利索，拿着一把有点像小斧子的刀子把鱼头鱼尾一剁，鱼肚一剖，挖掉内脏，海水一冲洗干净，就下锅。而虾蟹是用清水另煮的，根本不洗。

这辈子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海鲜，都是海里刚刚捞起来的，活蹦乱跳的。梭子蟹是挑满黄的，个个斤把重，那蟹黄就有一小碗。对虾有六七寸长，鲜嫩无比。最好吃的还是刚打起来的鲳鱼，那鲜嫩肥美的感觉无与伦比。没想到吧！因为岸上的人永远吃不到活的鲳鱼。细心好客的船员还给我们每人煮了一串大对虾，放在船篷上晾干，让我们带回家。

下午，船到渔场，老大问我们去不去看捕鱼，我们几个男生就跟着船员下了小划子，来到海中的浅滩。见水下洁白的沙子里，蟹在爬，虾在跳，海洋充满了生机。

晚饭，是刚刚捕捞上来的海鲜。船停在海上的锚地，准备过夜了。周围聚拢了不少渔船，大大小小的，星星已经挂上暗蓝的夜空，船头亮起点点渔火，俨然是海上的村庄。

毫无征兆地起风了，船开始颠簸得厉害。经验丰富的船老大眉头一皱，说，不好，有大风，天气预报不准啊。

不一会，四周变得漆黑一片，风声大作，夜变得恐怖起来。船被波浪抛起落下，如同一件小玩具，我们中开始有人晕船呕吐了。老大一面带领几个有经验的船员检查锚链，一面把我们赶下船舱。这时风越来越大，船颠簸得越来越厉害，年轻的船员也开始呕吐，从不知晕车晕船为何物的我也开始有呕吐的冲动了。我的天，原来晕船是这样难受！我冲到船舷边，准备对着大海痛快一吐。老大一把把我拉进来，说，太危险！万一一个大浪，掉下去铁定没命。

我们难受地躺在黑黑的船舱里，灯早就被风吹灭了，不时有不明落物坠地的声响，“当”的一声，大约是船上的铜茶壶吧。懒得理它。渐渐地昏昏沉沉睡去。

醒来，发现船不再颠簸了，一缕天光射进船舱。我起身，爬上甲板，惊喜地发现，东边是一片绚烂的朝霞。我兴奋地叫着，看日出啦，看日出啦！大家飞快地在甲板上聚集，看着东边天空一会儿出现一个极亮极亮的光点。那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终于如破壳一般露出了太阳的头顶。那时东天的云霞霞光万丈，如一天云锦。太阳渐渐升起来了，终于一跳，跳出了地平线。我的耳边仿佛听到天边传来气势恢弘的交响乐。又一个艳阳天开始了。

什么叫做辉煌，什么叫做壮丽。没有见过海上日出的人永远不会有真正的体验。

满载的渔船驶上了规程，渐渐的，海水又变黄了；渐渐的，海岸在望。当颠簸了一夜的我们踏上陆地的一刻，我们竟不约而同地说出一句话：脚踏实地，真好！

题头图片是我2005年12月在日本白滨温泉拍的太平洋日出，但是感觉没有当年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