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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往事如烟 |

我的小屋在坟头
——插队纪事之十一
张长霖
见过知青小屋吗?那时候是农村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小屋只有10个平米左右,粉墙,红洋瓦屋顶(个别也有黑瓦的)。每间屋有一门、一窗,如果推进门,可以见到一座单眼灶、一张床。有一些简单的农具,个别的也有从城里带下来的简单家具。可能还有一只草扎的米囤。这是国家给我们的礼物,每人一间,国家出钱,生产队建造。
也有两三个知青小屋造在一起的,明明他们是三间在一起,我和家权兄两间造一起。我们在造屋时作了一些改动,当然主要是家权兄的点子,我在这方面比较无能。我们把房间门开在中间山墙的北头,这样,不至于一进大门就看见床,好歹有点私密性;而且床可以搭在南窗边,多少有点阳光。我们把两扇窗都放在房间里——南窗与东窗,好歹有点空气对流,外间反正是烧饭堆杂物,采光也就顾不得了——我们自己出钱加一扇窗也不同意。另外,就是鸡棚造在外屋的南墙根,门出在外墙,这样,只要晚上在门内把鸡棚门一闸,就没有被偷之虞了。
我的小屋造好了,小屋的南面是稻田,留有两米宽,既是场地,又是公共的道路。西边是一条排灌支渠,也有两米多余地,可以让我堆一个草垛,也是公共道路。小屋东面大约五米处,是生产队的公共粪缸,这是最不理想的,臭气倒还好,主要是苍蝇多。北边是一片小竹林——当然是人家的。后来,我在东窗下种了一小片茄子,南面田边种了几棵豇豆和丝瓜,用小竹子搭了简易的架子,加上生产队的青菜、毛豆,素菜是无忧了。
推开我的大门,进门见到的是一只草屯,门边是鸡棚,鸡蛋既可以改善生活,还可以卖钱换一些盐和煤油火柴,鸡棚边是我的农具:扁担、掘锹、土褡(担土的畚箕壮农具)、镰刀等一应俱全。农具再往北就是一座双眼灶,灶后有捎火凳,灶前是水缸、水桶。正对灶头是房门,进房门靠南窗下是面对面两张床,中间是一张旧写字台,两边坐在床上正好,本来没有凳子,也就免了。吃饭、看书、写信、下棋全在这写字台上。写字台上是一盏煤油灯,两只搪瓷茶杯。床上是简单的被子,东窗下用“竹马”架者两只木箱,这就是我们全部家当。
我的小屋特别简陋,瓦下就是草帘,夏天闷热,冬天钻雪——我曾在房里扫过一畚箕雪。屋檐下没封住,不时有麻雀钻进来。特别是一次阿品喝醉后告诉我,我的小屋造在坟头上……
清夜,月光从南窗照入,屋后的竹林瑟瑟作响。远处不时传来狗叫,屋角是虫鸣。家权兄又去看望他的心上人了。我独自在煤油灯下看书。忽然想到屋下的旧坟,不觉微微一笑:地下的朋友,如果清夜寂寞何妨出来一谈。谈诗、品茶、下棋无不可。乘兴而来,兴尽归去,有何不可。
那年头,说人话比说鬼话更难。
这是我真正意义上的我的房子,命名为:“与鬼为邻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