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在呼啸

——插队纪事之九

张长霖

年轻的心是容易躁动的，特别是青春的心被封闭日久时，往往会变成火药桶，其杀伤力是十分恐怖的。在度过刚下乡的岑寂期之后，知青们的心在寂寞中战栗，在绝望中疯狂，终于在深度绝望的重压下，埋藏在心底的野性被恶魔唤醒，在中国贫瘠的原野上呼啸。

知青开始表现出巨大的破坏力。当时，在昆山，提起“苏插”，往往叫人侧目而视。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有时就因为多看一眼就引起口角，就引发几十人混战的流血冲突。昆山亭林公园是各路豪杰经常约战的地方，砸饭店，砸茶馆，甚至砸派出所的事都有发生。偷鸡摸狗是闹着玩，曾经有一“苏插”一夜横扫三个大队，偷鸡60多，统统一拧毙命，还留言道，鸡养得好，过几天再来。然后抗着两麻袋死鸡大摇大摆到安亭街上摆滩……再有就是追女人，《孽债》中未免有点美化了，什么爱情，“孽债”无非是躁动的结果。

莫名的冲动能让人做出莫名的事。在周市镇上，说一句“谁敢倒立着从桥上跳下去”，好汉“判官”就真的跳了下去。在冰天雪地的昆太公路上，说一句“谁跳下河游一圈，一包牡丹牌（当时最好的烟，五毛一包）。”结果在场的好汉全下去了，牡丹牌当然不用了，事后感冒当然也免不了，这就是热血沸腾的代价。

我们一些朋友，自认为是文化人，自然不会参与这些活动，但看到那些乡村恶霸在知青这些举动面前发抖时，心里真有几分恶意的痛快。我的老友开明兄当年有一句名言，“对付乡x,不能客气，不操他妈，就不叫你爹。”话糙理不糙。

什么时候，我们回到了以力气说话的原始社会了。

不知当年的各路豪杰现在如何，在垂垂老去时也在如我一般回想当年吗？我们无亏社会，是当时那个社会亏待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