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穆桂英挂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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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我的散文 |
我们是偶尔碰倒这样一个村子搭台唱戏。在深秋的夜晚,一路向北,没有目的地。吃完饭,忘记了是谁的提议,四个成年人就这样被车子载着驶出城市的霓虹,然后再慢慢没入乡村的深秋的漆黑。
当我们看到前边在唱戏的时候,都有些雀跃的惊喜。深秋的北方的夜晚,穿着单外套出来都已经有些冷了。唱的是《穆桂英挂帅》,因为这出戏太流行,以至于我这样一个平常不看戏,更不懂戏的槛外人都只用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就准确判断出了曲目。
戏台很高,站着就可以很舒服地看清楚戏台上的每一个扮相。看戏的人不是很多,也不是很少,在台下聚在一起,让我想起来以前生产队开会的情景。我们四个偶然插入者就站在人群后边,但还不是最后,后边离我们五六米远的地方,还有一个老头跨坐在自行车上瞪着眼睛朝台上看。右手边靠近大路的地方看样子是对父子,父亲也就四十岁的样子,儿子七八岁,一前一后相拥坐在一辆红色的摩托车上,黑暗里,似乎可以看到他们的眼睛都是一样的清澈和明净。
我已经很久没这样近距离去听一场乡村大戏了。小时候每年农闲的时候,一般是在刚刚过完秋天,村子里总要请戏班子唱戏。戏台就搭在大队广场上,搭戏台的时候,几乎是谁家的男人没事都要去凑个热闹、搭把手。一般都是请河南的豫剧团,有很多经典的曲目,记忆最深的是《抬花轿》,欢快的唢呐,两前两后四个穿着利索花衣服的轿夫,还有中间扮相漂亮的新媳妇,每当唱到这一出的时候戏台下的乡亲们都会比平时打起十分精神来听。听多了,我们这些小孩子玩耍的时候,也能有模有样地给比划个差不多;最喜欢扮的还是轿夫,有时候碰巧有个小女孩儿在,我们就拉了她在中间扮新媳妇。
这个时候,对我们这些小屁孩儿来说都是最快乐的时光。平日里很吝啬的大人在这个时候也都变得大方起来,每个小孩儿的手心里可能都会紧紧攥着几毛钱,戏台下临时的小卖摊儿,还有村子里的小卖部都会被一些毛茸茸的小脑袋紧紧围住,这个时候的心情真是比过年还要刺激和紧张。
胆大些的孩子,在每次大戏要唱未唱,然后下边的观众正焦急地等着锣鼓响的时候,都会冷不丁瞅人不注意窜到台上去,做几个怪脸,翻几个小跟头,然后又迅速地哧溜下戏台去,像泥鳅一样钻入乱哄哄的看戏的人群。
我小时候似乎很听话,从没干过这样可以吸引许多人注意的事情。我最胆大的行动,是带着自己的妹妹偷偷溜到后台去,躲在一个戏箱子后边静静地看那些即将登台的演员化妆。后台弥漫着泥土的气息,还有淡淡的、香香的剧团里特有的那种化妆品的味道,在这种若有若无的沉醉当中,我想象着这些唱戏的演员他们来自哪里,他们又要去向何处,我甚至想象到了途中他们的颠簸,这该也是一出未知的戏剧吧?
我到现在一直记得在我们家东屋借宿过的几个男演员。村子里的习惯,这些唱戏的演员都要被分散到各家去借宿,也不固定,就是看谁家方便就住到谁家去。每天他们都要早起去村边的一个开阔地“咿咿呀呀”地吊嗓子,其中有一个长得很干净的演员还会用扑克玩魔术,白天不唱戏的时候他就坐在炕沿上逗我们孩子玩儿。
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戏曲还是那些戏曲,扮相还是那些扮相,调子还是那些调子,只是演员已经不是那些演员,观众已经不是那些观众,我们还是那些我们吗?有点冷,在听完《穆桂英挂帅》那段著名的《大炮三声如雷震》唱段之后,我们四个人嬉笑着钻进车子里,继续毫无目的地向前一头扎入沉沉的夜色当中。
回来的时候又路过这个村子的戏台。戏已经散了,剩着一盏灯在照着刚才还很热闹的戏台,戏台下一个人在笼着一堆篝火,不知道是剧团的人,还是村子里舍不得离去的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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